嬰兒洪亮的哭聲將這片漆黑的夜鬧醒，樹上幾隻睡鳥驚慌地飛了起來。穩婆不顧帶血的手還未洗幹淨就興衝衝地從房裏跑來報喜，“恭喜恭喜，是個兒子，大胖小子！”她如往常幫人接生般等待著事主家的打賞，因為笑得太歡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了一塊。門口的男人用發絲擋住了臉頰，他大方地拿了一錠銀子給她，轉身朝屋裏去。穩婆拿著銀子，臉上的皺褶更嚴重了，她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男人，他不像普通家的男主人一樣得了兒子激動又高興，他平淡地像是聽到一句問好般，當然這些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劉羽墨擰了一把毛巾溫柔地為她擦了擦滿頭的冷汗，鳶尾沒有急著要看孩子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果可以她多想讓時間停住，讓這樣的他一直守在自己身旁。但她比誰都清楚，這不可能。
    “殿下，給孩子取個名吧。”她還很虛弱，唇角幹澀泛白，輕輕撫過孩子的臉，溫暖稚嫩。跟他，竟有些相像，鳶尾在心裏默默想著心中漸生喜愛。
    劉羽墨差人將孩子抱了去再將她的背角壓實：“不急，改明兒再說吧，你早點休息。這幾天我多叫了幾個人過來守著，我知道你喜歡清靜，等過些日子你自己能帶孩子了再讓她們走。”剛起身，衣角就被輕扯住：“再陪我會兒。”
    鳶尾平時並不這樣。可自己應該陪她的。劉羽墨又默默地坐回床邊，看著她呼吸漸漸平緩安心地睡著……
    &
    三個人一同看向一整晚都默默無聲的張啟，他站了起來滿臉的不耐煩，他不屑地看了李夢如一眼拎起洛夏的胳膊：“別跟他們計較了，有些人沒皮沒臉的咱不稀罕，走了。”
    “為什……”洛夏不肯了，她巴掌也沒扇酒也沒潑的，完全沒進入戲的高潮怎麼就能早早收工呢？話還沒說完，竟然有人比她更不情願更不樂意了。隻聽李夢如尖銳的嗓音蓋過了自己的話，那女人摘下眼鏡扯開頭發，透過職業裝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蠱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想遮遮掩掩的，幹脆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啊。”她眼裏依然帶著笑，竟沒有半點愧疚。這些年真是自己瞎了眼了，見她如此囂張，洛夏恨得直咬牙。“好呀，我倒是想好好聽聽精彩的故事。”她跟張啟對望了一眼，拚命克製著情緒，“張啟，坐。”
    “本來，我還挺舍不得張啟的，心想著還是不要破壞我們四人的關係比較好。可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那正好，也幫我們做了選擇了。你說呢？”李夢如翹起二郎腿晃動著杯裏的紅酒，朝簡寧投了一個嬌媚無比的眼神，說開了還有什麼可顧忌的。“洛夏啊洛夏，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麼？你太無趣了，你……”
    “洛夏，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一言不發的簡寧從他們捅破天窗起就在一邊抓著頭發，終於他抓著洛夏的手打斷了李夢如那勝利者的高調言論，“真的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
    洛夏冷笑著甩掉他的手再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簡寧，髒。”
    簡寧呆愣了兩秒，眼裏露出痛苦的神情。“洛兒，你不要這樣，你聽我說，事情真的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不是那樣，那究竟是怎樣的！你說啊！別人都這樣跟我示威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說呀！”洛夏忽然失去了控製，男朋友提前回國不告訴自己，過了兩天還裝作剛回國的樣子約她在機場見，這是多大的一個騙局呀，那麼有心思的一場戲她真的想聽聽他要如何解釋。而張啟倒是很樂意地看著此時的李夢如，灰頭土臉的卸下了她勝利者的姿態。
    “我…”簡寧開始結巴，臉色越來越差。洛夏仔細地看著他，這張朝夕相對的臉此時竟如此陌生，曾經陽光俊朗的臉上不知何時布上了點點陰霾，藏在記憶中的臉頰後麵才令自己遲遲沒有發現的吧。洛夏伸長指尖，緩緩地撫上他的臉，想為他撫平此時的慌亂就如同從來都是他為自己擋風遮雨一般。
    “啪！”就在眾人都沉浸在尷尬的靜默中，一個響亮幹脆的耳光落了下來，在臉上留下粉色的印記。簡寧的頭順勢向右邊倒了過去，劉海蓋住了他此時的瞳孔，隻有他知道自己掉進了不見底的深淵。李夢如被這一巴掌驚醒，還沒回過神冰涼的液體就從頭頂瀉了下來，順著她的發絲滑過眼角流過麵頰淌進身體，空氣裏洛夏的聲音冷冷回蕩著：“這種電視劇橋段你們愛演我就陪你們演。這是你們欠我們的，張啟是男人做不得這些我來做。你們傷了我的愛情傷了我的友情還傷了我的朋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的。夢如，這些年你裝得聖女一般你都不累的麼？喜歡簡寧的話那送給你了，不過就算我答應了他也不見得接受你。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麵了。”最後這句，她轉向了簡寧。
    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劉母看得津津有味，不想出來吃個飯還附送免費演出的，而劉羽墨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洛夏。鳶尾看看他又看看那女生，覺得頭疼得越發嚴重了。
    &
    “也不怎麼樣嘛~~”
    “什麼？”洛夏被張啟說得莫名其妙。兩人並肩走著，心裏說不出的輕鬆。
    “你在電話裏說得好像要幹出什麼驚天地的事情一樣，搞得我很期待，結果還是八點檔裏最古老的段子。”張啟想到學生時代為了兄弟衝出去跟人打架的洛夏，不禁笑出聲來。“不然，我們也湊一對啊，我曾經也追你好一段時間了。”雖然用玩笑的語氣說但他知道自己心裏總抱著這個希望的。
    “打住打住！”洛夏捋捋頭發，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考慮，有些事情來得太突然事後總需要很長時間去消化，“都那麼熟了，咱就略過這層關係成不？多沒勁啊。”她指了指身後的方向，“我要去趟書店，你先走吧，我心情好些了再聯係你。”
    “又閉關啊？”了解的人就知道，洛大小姐不僅工作的時候要把自己關起來，心情欠佳的時候也把自己關起來，弄得武俠小說裏閉關修煉的師太一樣，能見天日的時候真是不太長。
    “怎麼，你也嫌我無趣？”洛夏沉下臉來，套用李夢如剛剛數落自己的話。見張啟緊張地想要解釋又忽然大笑起來，她拍了拍張啟的肩，“放心啦，我沒事。”說完，轉身跑向馬路的另一麵。張啟看著她的背影，單薄地像隨時要被風吹走一般。那麼多年的感情，誰能用一句我沒事就將傷口撫平……
    劉羽墨放慢車速，探著腦袋沿路尋找藥店。近來的天氣忽冷忽熱的，感冒引起的腸胃不適已經牽連到頭也一起疼了，他在家裏翻了一圈找出來的藥不是對不上症狀就是過了期，最後還是決定出來買藥若能碰上坐堂的大夫那就更好了。隻是平時不留意，也不曉得哪裏有好一點的藥店，他隻能一邊開車一邊用雙眼在馬路兩旁搜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人行道上的人不多，很多店也已關門，他打算再找一條街要是還沒有就等明天再說了。
    果然，像生活上的小東西一樣，平時總在你眼皮底下晃當你真正需要的時候卻總是找不著。他往後視鏡裏看了看，打了轉向燈死心地調轉了車頭。後視鏡裏的畫麵很快由寬闊的馬路變成了馬路邊一對相互拉扯的男女，吵鬧聲都傳進車裏來了。劉羽墨搖上車窗，腦袋被風吹得更疼了。他無意識地又掃了眼鏡子，然後一腳踩住了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