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警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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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憊的段孟啟回家便躺上床休息,奈何裝滿錢牙一切的腦子令他翻覆難寢。
    在他印象裏老男人坦露的脆弱非常陌生,但自己竟為這怪哉心煩迷惑。無法闔眼的他像犯病般在屋內來回踱步,試圖緩釋莫名緊繃焦慮的神經,直到天色大亮被困意徹底侵襲,終於支撐不住靠著書桌伏身睡去……
    睜眼那刻已是正午,他被婢女叩門通報的聲響吵醒。用麵盆裏放涼一夜的冷水撲了撲臉,擦幹時無意瞥見盆中倒映的自己,真有種形繪不詳的狼狽。
    盡管暫且替屠夫更換了住處,但段孟啟依然心難安穩。昨日蕭逸銘才將錢牙的情況告訴娘,夜晚那場撲朔迷離的火災實在太巧合。這場災難中錢牙幸也不幸:幸的是他福厚命大沒被燒死,不幸的是他噩運連連不知何年盡頭。
    如今段孟啟除了考慮錢牙還要應對蕭凰詩陡發的責難。家規重罰還算好,可這類方式早提不起娘的趣致;娘愛興行對人心靈的懲治,宛如菩薩的善良下是刹羅的陰森!
    段府的下仆準備好豐盛的餐膳,整齊站列在飯廳兩側恭迎家主的來臨。每個人不止表情統一的淡漠,連舉止亦出奇一致。
    飯桌旁隻坐著段墨胤一人,見大哥來了開心的招呼他入位用餐。
    “娘和蕭逸銘呢?”
    “二娘說要再看看最近幾宗合約不來吃飯了,另外那個混蛋沒人知道,我才懶管他。”
    “這樣啊。”段孟啟的音線明顯比前一句柔緩放鬆許多,聽出異樣的少年好奇地問:“哥哥,你有事?”
    搖搖頭,段孟啟擠出笑容拍著對方肩膀表示沒什麼,“既然如此我們先吃。”
    “嗯。哥哥你嚐這個,還有這個。”段墨胤獻寶似的把自認好吃的東西推到段孟啟眼前,興衝衝地叫他品嚐。
    “墨胤,你別管我,自個多吃點。”微微皺眉,對於弟弟孩子氣十足的行為段孟啟有絲寵愛的無奈,“萬一還有人來吃飯看著多不好。”
    “沒關係。那姓蕭的混蛋餓死都不重要。”停頓片刻,段墨胤睜大晶亮狡黠的眸子嘻嘻道,“哥哥,一會兒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啊?”段孟啟過了很久才理解‘他’是指錢牙,感覺十分窘迫,“今天?你……不和蕭逸銘出去?”
    “今天沒朋友結交,再說天天跟那混蛋湊一塊很討厭的,最好一年半載看不見他,管他在外麵撞鬼跌瘸腿也好,我都酬神拜佛……”
    數落正爽的少年越罵越起癮,好像要把近年來受的委屈統統發泄,一股腦的吐苦水,言語譏諷激烈勢要將混蛋鄙視成渣粕,讓段孟啟錯愕的同時也令周圍一群婢女暗自偷笑。
    “那家夥好在有張臉騙人,如果長得醜就更配他的人品,下賤……”
    “墨胤少爺怎麼鍾情在背後嚼舌根,平日讓少爺多交識青年才俊都置若罔聞,禮儀賢德更是笨拙不堪。我原以為你天生缺乏資質,不過照現在看天生庸才也能擅長口舌腹誹,媲美惡婦。”人未到聲先到,段墨胤背後損人的話被當事者蕭逸銘一字不漏聽進耳朵,跨進飯廳前便興起反諷。
    蕭逸銘表麵的無所謂不若他內心的冷歎來得真實,瞧見周圍女婢的俏容夾雜極力強忍的竊喜,他怏怏的走近飯桌,拉開凳子坐下。
    “你什麼意思?”段墨胤一遍不懂再回味一遍,怒氣赫然掛臉:“說清楚!”
    “這都不明白?”端碗執筷的蕭逸銘幽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墨胤少爺喜愛低俗,當然對這方麵東西在行,你剛剛說的不正是最好的證據嗎?”
    “我……沒說錯。”段墨胤咬緊不鬆口,他承認講得過分,可他沒講錯。
    “是啊。墨胤少爺認準理就要堅持,倘若牆頭草兩邊倒,話跟人一樣輕飄飄沒份量就太可憐了。乖乖當擺設花瓶就算沒人瞧好歹也能占點地方。”受誹謗的蕭逸銘看似辯駁,實際上話中暗藏玄機深深刺傷段墨胤包裹在心底的哀痕——父親和生母的逝世永遠是他的絕悲,不管同父異母的大哥多好也改變不了他作為孤兒的處境,沒有爹娘的他在府中其實暗藏心結。
    “你……”
    “你閉嘴!”段孟啟先於弟弟爆發前大喝蕭逸銘,怒瞪隻管自己好過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警告——“不該說的少說,別圖嘴上痛快去胡編亂造傷害誰!你可懂?”明知墨胤一直隱藏傷心,為什麼這人能口無遮攔不顧丁點情誼?
    “胡編?哼,我跟墨胤少爺學實話實說罷了。反倒是大少爺次次強出頭是否太杞人憂天?與你無關卻總要參合,就像火燒菜場,倘若沒大少爺你,我估計人家也不會倒黴。”
    蕭逸銘話中忽然帶出那件事,讓段孟啟的黑瞳霎時閃過絲駭人的寒光:“你說菜市場失火?!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大少爺你瘟神附身,接近你的人很造孽。”壓低聲音,表情愉悅的男人用他們三人聽得清的音量說,“明明連壞事都沒做,隻因為認識了你頻頻走厄運,如今興許被燒死了。哎,”他歎氣,麵容並不見惋惜,“或許死了更好,免得受你拖累繼續遭罪。”
    “你做的?”段孟啟目光冷冽地平視蕭逸銘,空氣中傳遞著挫牙的聲響,可惜凡人耳朵無從探知這一微細的聲響。
    “我做的?我做什麼?”
    “菜市場的火。”
    “哦,”蕭逸銘拉長音節,“你意思是我放火?提案不錯,一把燃成灰真的省了很多麻……”
    ——嗙!!
    拽得青筋暴顯的拳頭狠狠打在顴骨隻有沉悶的音,蕭逸銘喉嚨裏的煩字被迫半途終結,事先毫無防備的他受突襲,猛趴到飯桌上發出嗙的巨響!
    “你簡直不是人!連畜生都不如!!”段孟啟居高臨下俯視被他打偏身體的家夥,血絲瞬間布滿的眼白是對眼前人恨之入骨的最簡單表達,“我想殺了你!”
    “段孟啟!”莫名挨拳的蕭逸銘不甘示弱,手背擦過唇角帶走一點鮮紅;眼睛掃視到那點血色,當即仰頭死瞪向對方,從胸腔爆發的岔氣在出口的刹那轉換為陰寒的‘段孟啟’三字。
    “蕭逸銘,如果你是男人就該分辨對錯,為你的所作所為擔當負責。我再說一遍:這種事再有下次我絕對宰了你!”對囂張惡毒的人傳達最後通碟,慢聲輕語間字字鏗鏘,已不是氣惱衝神後的憤慨發泄,而是某種預先報之的答案。
    段孟啟的認真隻讓蕭逸銘有一點點愣神,很快就被胸腔濤湧的震怒掩蓋。
    “哥哥?”段墨胤長這麼大第一次親眼目睹隨和溫柔的哥哥如瘋狂獅子的模樣;記憶中永遠是蕭逸銘來找麻煩,哥哥盡量躲避,在避不了的時侯才會迎戰。奇怪之處太多,此刻段墨胤更在乎——“菜市場失火是怎麼回事?”
    “……沒事。”不願讓弟弟知道昨夜險情,段孟啟隱瞞了真相,孰料欲蓋彌彰的曖昧讓少年越加難安。
    “哥哥……”
    “墨胤,我要出去會兒,你在家等我。”
    段孟啟走了,而被扔下的少年心生擔憂,擰眉瞧瞧麵色發青的蕭逸銘感覺很不對勁,可他隻能聽話暫時先回房等……
    蕭逸銘在眾目暌暌之下給廢物少爺打了一拳,對驕傲自負的他而言不外乎奇恥大辱,他惱火他恨卻不能還手。段孟啟是少爺,終究是蕭凰詩親生的;義母再看重自己,自己跟她始終也缺乏血緣羈絆。平時嘴上總說和段孟啟一較高低,實際都能免則免,打架雙方勢必留傷,他不想義母由此對他心存芥蒂。
    “夫人叫你。”不多時蕭凰詩的近身侍婢前來通傳。
    得知義母召見,蕭逸銘整理下鬱悶的情緒啟身了。當他來到蕭凰詩的臥室隻見一襲紅衣的美麗身影站在窗框前,彎伏上身用小水壺替盆栽澆水。
    “夫人。”
    “來了。”蕭凰詩停下動作優雅地轉過身,看見義子臉上淤青詫異的眨了眨眼,“你的臉怎麼呢?”
    “不小心撞傷了。”
    “撞傷?稀奇,逸銘你竟然也會粗心。”纖細的玉指撫上青紫的傷處,引得表皮陣陣輕抖,“一會兒記住擦藥。”
    “謝謝夫人關愛。”
    “嗬嗬,你也是我的孩子,母親關心孩子天經地義。”
    “嗯。”一個大男人微微臉紅,靦腆地接受母親的溫柔,“夫人剛忙完?”
    “是啊。處理完才來幫花草澆澆水。對了,我昨天吩咐的事如何?”
    “我一早去城西打探那雜工底細,誰知他的房子昨夜失火被燒得精光。因為是新租客,鄰居沒人了解他的來曆。”提起失火蕭逸銘就想起段孟啟給予他的屈辱,雙掌不自覺地捏握成拳。
    “失火?人呢?”
    “人貌似活著,燒毀的民房裏沒有屍首。”
    “原來如此。”蕭凰詩抿唇淺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恭敬回應後,蕭逸銘轉身欲行。
    “逸銘。”蕭凰詩突然又喚出他的名諱,鳳眸望著懵懂回首的義子柔慈地說,“記得擦藥。”
    “我知道。”有了蕭凰詩的關心,蕭逸銘感覺之前被段孟啟打過的地方好像也沒那麼惹他嫌了,細胞裏活躍著名為喜悅的鼓動,相近於被疼惜的孩童才展露的滿足與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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