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時時誤拂弦  046 五天之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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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裏放了榜,蘇奉常家的公子,高中了武狀元。
    隨後眾人皆聞,蘇家公子入殿麵聖時,謙恭自處,溫文以對,一言一行間已有大將風範,其文武雙全,風姿絕世,當今皇上恍恍然竟以為謫仙親臨,引為奇才天降,破格賜了執金吾,率領緹騎,巡遊長安城的治安,導龍輦,隨皇上出行。
    名揚了長安,一時轟動,無人同領風騷。
    故而這幾月來,與蘇久梟同朝,且品階不低的文武官員,時不時的來拜訪蘇府,似有意,似無意的還帶上了自家的掌上明珠,讚幾句蘇家公子驚才絕豔,問幾句蘇家公子年方幾何,旁敲側擊幾句蘇家公子,可有妻室。
    蘇漸墨含糊應一聲,“未有正室,隻有一側室,尚在揚州宛陵。”
    不卑不謙的應對,若即若離的語調,不拒絕,也不攀附,更讓官員們起了招攬之心。
    這日,已是深秋了,斜陽下,一樹的紅葉打著卷兒飄落,被那清冷的風兒一吹,落了一地的血色,小年子獨倚著憑欄,雙手托著腮幫子,癡癡的望著樓下的人來人往。
    “小年,秋風寒,回屋去。”
    清豔從底樓大廳裏上來,拍了拍小年子瘦削的肩頭,手裏托著一個梨木盤子,參差的疊了幾樣精致的小糕點。
    小年子嗅到香味兒,兩眼亮閃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清豔哥哥,這是給我的?”
    “是,小饞貓。”
    清豔寵溺的笑笑,伸手刮了刮小年子的小鼻子尖兒,不知為何,對小年,清豔似是一見傾了心,總想莫名的憐惜,狠勁兒的疼愛,像是前世欠了小年什麼,他這輩子怎麼疼,都還不上的。
    ——清豔不知道,他是真的,真的,欠了小年子。
    清豔想把小年子帶進房裏,小年子卻搖了搖頭,扒著憑欄不肯走。
    “清豔哥哥,我在外頭等著,漸墨來了,我一眼就能看見。”
    “小年乖,回屋,蘇公子來了,我一準兒來通知小年。”
    “不要!我要在這兒等著。”
    小年子鼓起了腮幫子,倔強的看著清豔,一臉強驢子的小樣兒,清豔無奈了,“你這孩子,真是……”
    清豔一語未畢,就見小年子欣喜的笑了起來,一眼不眨的看著樓下,掩不住的高興,卻一句話都不說。
    清豔看向樓下,是蘇漸墨,瑟瑟的秋風裏,蘇漸墨穿了一襲玄青色的錦衣,領口翻了柔軟蓬鬆的黑狐皮,寬大的束金鑲琉璃方口腰帶,墨綠色緞麵狼皮裏皂靴,腰際的冰裂紋鏤空玉玦流光湧現。
    蘇漸墨負手站在外院中,往來之人絡繹不絕,顯赫華服者數不勝數,而蘇漸墨不張揚,不喧鬧,甚至一言不發,挺拔的身影卻鶴立雞群,一眼便分曉。
    抬首,與小年子對視時,蘇漸墨涼薄的嘴角上揚,泛起了溫和如三春之水的笑容。
    “漸——”
    小年子才剛喊出口,就連忙捂住了嘴。
    不能喊,漸墨上回來的時候,特意說過的,不讓小年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喊出漸墨的名兒來的,也不能跑下去找漸墨。
    開苞之夜後,蘇漸墨即被告知容烈服了‘忘川’,不必憂心與其有積怨了,但蘇漸墨仍不願聲張,更不想讓人知道,他來這向醉樓,隻衝著小年子一個人。
    在這煙花之地,人人都嬉戲花叢,他可以頂上風流的名頭,但不可以與專情沾邊。
    小年子衝著清豔做了個鬼臉,然後一轉身,丟下清豔,丟下那一盤子的精致的,散著香味兒的小點心,一蹦一跳的回了房,坐在床上安靜的等著蘇漸墨來找他。
    清豔哭笑不得。
    “就算不能廝守著小年,也別再負了小年。”
    蘇漸墨走過清豔身邊的時候,聽見清豔輕輕的說道,“若你再負了小年,丟下小年,就算你寵命優渥,權傾朝野,我一樣能毀了你的仕途。”
    蘇漸墨一言不發,麵色如常,不緊不慢的再走幾步,推開了小年子的房門。
    “漸墨!”
    小年子小小聲的叫,撲進蘇漸墨的懷裏,雙手還著蘇漸墨的腰,毛茸茸的小腦袋在蘇漸墨胸口蹭啊蹭的。
    蘇漸墨笑,小年子甜膩膩的聲音,小獸一樣的依賴,讓這些天來繚繞與蘇漸墨心中的,每日巡遊長安的枯燥,周旋於同朝之臣的膩煩,籌謀複興的步步驚心,都煙消雲散。
    “年兒,想不想我啊?”
    蘇漸墨勾起了小年子的下頜,戲謔一樣問道,見小年子澄澈的雙眸一閃,粉色的小嘴一張,直白的說道,“想——很想很想。”
    小年子會把委屈,難過埋在心裏,但是高興,喜悅這樣的心情,小年子從來不加掩飾,更不拐彎抹角,故作矜持,就像現在,小年子小臉上的笑容真真切切,燦爛的連天空都像是明朗了起來。
    “漸墨,你看。”
    小年子仍然窩在蘇漸墨懷裏,把手心攤開,高高的舉到蘇漸墨麵前,紋路明晰的手掌上寫了一個‘正’字,歪歪扭扭的比劃,被汗水氤氳了少許的墨水。
    “漸墨說過的,每天畫一筆,每畫完一個這個字,漸墨就會來一次,今天我剛剛畫了最後一筆,漸墨就來了,漸墨真是說話算話!”
    “……”
    蘇漸墨不語,把小年子小小瘦瘦的手收進掌心,再視若珍寶的握緊,收起滿臉的戲謔,莫名的竟有些心酸。
    正,共五筆,他每五天,才抽空來看年兒一次,而且是傍晚時分來,翌日清晨時分便離開,年兒卻很滿足了……
    “漸墨,怎麼了?”
    小年子看見蘇漸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緊張兮兮的撅起了小嘴,怎麼,漸墨又苦惱了呢?
    漸墨在苦惱些什麼,難道漸墨來看小年子,其實一直是不情不願的嗎……
    想到這裏,小年子頓生忐忑。
    小年子為了變聰明,變厲害,不要被漸墨嫌棄,不要再被漸墨丟下,每天都會很努力,很努力的習字,念書,就算麵對著那些寫滿了字的書卷,一直笨笨的,混混沌沌的小年子頭都大了,手都酸了,眼都乏了,也不敢偷懶,不敢鬆懈……
    但漸墨心裏,是怎麼想的呢……
    漸墨是小年子的夫君,是小年子的天,但小年子,真的,是被漸墨當作娘子的麼?
    在五天裏的另外四天,漸墨去過什麼地方,住在哪裏,身邊有陪著什麼人,做了什麼事,甚至蘇漸墨一天中,吃了什麼,用了什麼,小年子都好想,好想知道……
    想到心口空落落的,又癢,又疼,又舒緩不得……
    但小年子什麼都不敢問,喜婆說過的,不能對夫君囉囉嗦嗦,會讓夫君嫌棄的。
    淚水,在小年子眼眶氤氳,那麼沉,那麼重,卻不敢掉下來。
    “沒事。”
    蘇漸墨深吸了一口氣,驅散心中的愧疚,打橫抱起小年子,手輕輕一勾,淺黃色的薄紗床帳應聲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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