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子很高興。
    小年子非常非常的高興，兩眼亮閃閃，嘴咧的大大的，笑的燦若春花，小年子手舞足蹈的跳下蘇家別宅的九級台階，跑過鎮府的石獅子，滿頭滿臉的兜下了漫天的淺黃色暖陽，一邊回頭招呼小令，“小令，快，快一點啊。”
    漸墨真是說話算話，小年子傷好了，就讓小令帶小年子去見嬤嬤了。
    漸墨真是好厲害，小年子都沒告訴過漸墨嬤嬤住在哪裏，漸墨就知道了。
    小年子偷著樂，蘇漸墨是小年子的夫君，蘇漸墨厲害，說話算話，小年子就覺得自己臉上貼了金，分外的得意滿足。
    小年子滿心都是可以見到嬤嬤了的欣喜，根本沒注意到，蘇家別宅外還停著一輛兩匹馬並排拉著的馬車。
    蘇漸墨立在府門門口，一邊微微揮手，一邊含笑看著小年子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那一抹纖瘦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蘇漸墨才斂回臉上的溫和笑容，讓下人把行囊安放進馬車廂裏，然後也掀開簾子進了馬車。
    “走吧。”
    蘇漸墨吩咐，長鞭一響，馬揚蹄嘶鳴，篤篤的絕塵而去。
    蘇漸墨闔眼休息了一會兒，馬車還在宛陵鎮子境內，所以速度不快，也不顛簸，過了一會兒蘇漸墨睜開眼，從身邊的一個素色包袱裏拿出一疊紙，凝眸，斂眉，伸手細細撫著紙上東倒西歪的字。
    一張一張白色的宣紙，滿滿當當的都是，蘇，漸，墨，三個字。
    蘇漸墨昨晚猶豫了很久，還是把小年子習的字隨身帶上了，蘇漸墨決心把小年子從他的生活中移出去，卻舍不得移的那麼徹底。
    這是優柔寡斷麼……
    蘇漸墨無奈歎氣。
    又半晌，許是出了鎮子了，馬車夫揚鞭狠狠一抽，馬車行進的速度明顯的快了起來，蘇漸墨眼底的字開始搖晃，氤氳的墨跡彌散了整張宣紙，看不清了，蘇漸墨歎了口氣，正想把紙收起來，忽然聽見兩匹馬長長的嘶鳴了一聲，馬車劇烈的一震，堪堪停了下來。
    “出什麼事了。”
    “少爺，有人擋路。”
    “擋路？”
    蘇漸墨有些困惑，就掀開了簾子，一眼就看見一匹通體雪白，四蹄烏黑的高頭駿馬橫兀在路中央，馬上騎著兩個人，白衣的人在後，抱著前麵藍衣的人，手裏攥著韁繩，見蘇漸墨探頭，白衣人就抱怨一樣說道，“啊咧咧，不打聲招呼就走了，不厚道。”
    蘇漸墨定定的看著那白衣的莫忘機，略驚，不語，眼神又挑過藍衣人，覺得有些眼熟。
    古無閑……
    蘇漸墨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從長安來的，前些日子在賞花之會上，差點讓他拱手了‘暗香’的欽點探花古無閑。
    “蘇公子。”
    古無閑衝著蘇漸墨拱了拱手，俊秀的眉一挑，星眸熠熠生輝，看著神色有些激動，身體一前傾還差點跌下馬來，幸而莫忘機抱的緊，古無閑前胸撞在莫忘機右臂上，又被莫忘機頂了回去。
    “小心點。”莫忘機輕笑了一聲，像是譏諷古無閑的笨手笨腳。
    古無閑卻沒理會，隻是繼續激動的看著蘇漸墨，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蘇公子，古某早就想去府上拜會蘇公子了，可惜一直沒得空……忘機說蘇公子約莫是要去長安，可是真的？”
    “真的。”
    蘇漸墨淡淡的回答，莫忘機的未卜先知，古無閑與莫忘機並騎一馬的曖昧，古無閑那一聲‘忘機’的親近，蘇漸墨心中微微訝異，卻連眼神都沒起波瀾，古無閑聞言卻更加激動，“那正好，與古某順路，同行吧。”
    “怎麼，嫌騎馬不舒服，盯上了人家的馬車？”
    莫忘機陰陽怪氣的在古無閑耳邊說了一句，古無閑被莫忘機呼出的鼻息弄的癢癢的，不自覺的就斜斜吊起一雙剪水若瞳，剜了莫忘機一記刀眼，貧嘴，臭貧嘴，怪人，死怪人，殺千刀的，莫殺千刀的。
    蘇漸墨細細的看著兩人的神色，戲謔一笑，然後順著莫忘機的話說道，“古公子若是不介意，便來蘇某車上吧，馬車寬敞。”
    “好好！”
    古無閑顧不得客氣，如久旱逢甘霖一樣連連點頭，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滿腹經綸有餘，騎馬是一竅不通的，剛剛這匹高頭駿馬一路疾速飛馳，古無閑一路哆嗦戰栗，手掌沁滿了汗珠，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
    古無閑接著就想跳下馬來，隻是低頭一看，雙腳離地了何止兩尺半，古無閑躊躇著又沒了跳下去的膽量。
    莫忘機見古無閑左右為難的小樣兒，甩了韁繩利落的翻身下馬，伸手，說道，“古書呆，把手給我。”
    古無閑顯然對莫忘機的稱呼很生氣，但還是把手遞了過來，莫忘機牢牢把那隻沁滿了汗珠的如玉素手收入掌心，然後順勢一拉，古無閑一身藍衣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整個身子就撲騰進了莫忘機的懷裏。
    那突然的身體騰空讓古無閑短促的驚呼了一聲，另一手下意識的就攥住了莫忘機的衣襟，待到雙腳穩穩落地，古無閑被嚇掉了一大半的三魂七魄盡數歸位，便又聽到了莫忘機戲謔的輕笑聲，“古書呆，你撓我。”
    古無閑俊臉一紅，兩手齊齊收回，也沒心思再剜莫忘機一記刀眼，扭頭，轉身，擺手，撒腿就往蘇漸墨的馬車跑。
    莫忘機背靠著馬，興致盎然的看古無閑一路小跑，發現這個書呆子竟然還同手同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