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漸墨不顧周圍已經被他放肆舉動驚倒的一片人，輕輕牽起小年子的手，將青瓷的花盆連同小年子的手一並攬住，然後看著小年子澄澈的雙眸，像是深情脈脈一樣吟道，“若瞳剪秋水，如仙出水宮。”
    蘇漸墨的語調波瀾不驚，像是在形容纖塵不染的‘暗香’，又像是在形容幹淨明澈的小年子，語言平實通俗，卻又不失清新淡雅。
    小年子抬頭看著蘇漸墨幽深的瞳眸，纖瘦的手指蜷縮在蘇漸墨掌心，手背貼著蘇漸墨溫熱的體溫，手心觸著青瓷盆柔膩的清涼，小臉紅的天邊紅霞一樣。
    幾十人聚頭的庭院，在蘇漸墨兩句精雕細琢的五言後竟然鴉雀無聲，都眼巴巴的翹首等待著蘇漸墨的下文。
    “我意得子佩。”蘇漸墨伸手撫著小年子柔軟的發梢，眉眼微斂，鋒利的薄唇開合了讓人心蕩神移的溫柔，蘇漸墨歎息一樣又道出了最後一句，“笑許，無言中。”
    蘇漸墨話音剛落，眾人深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更濃重的鴉雀無聲。
    小年子抱著青瓷盆，羞的把小臉埋進了蘇漸墨的懷裏。
    為什麼要一眼不眨的看著小年子作詩呢，好羞人……得子佩，他的意思，是要得水仙，還是得小年子啊……笑許無言，是水仙同意了讓他佩戴，還是小年子同意了……
    蘇漸墨淺笑的看著小年子小獸一樣依偎在自己懷裏，然後把兩人之間夾著的青瓷盆拿了出來，對著眾人說道，“蘇某作詩喜歡有情有景，故而擅自借用了‘暗香’，現將‘暗香’歸還，並請諸位恕蘇某無禮之罪。”
    “不不不，蘇公子客氣了，這‘暗香’果然應當由蘇公子收下！”
    一幹人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連連擺手，甚至有人帶著敬佩之色說道，“蘇公子果然厲害，竟能作出如此雅俗共賞之詩，在下等佩服之至！”
    “何止雅俗共賞，韻味更是悠長。”
    古無閑忽然開口，字字斟酌，像是淺嚐了一口千年佳釀一樣的品味道，“我意得子佩，笑許無言中——”
    “此兩句真乃畫龍點睛之筆，雖不是大氣磅礴，指點江山，卻雋永深情，矜持寧和，表麵看似是欲要得了這‘暗香’而作‘我意’之問，實則是欲要得了蘇公子懷中的少年的情分，明言暗喻，古某果然長了見識。”
    古無閑語畢，定定的看著蘇漸墨和小年子相依相偎，竟有一種壁人一雙，良緣天成的感覺。
    古無閑素來不是喜歡龍陽之好的人，對此不說憎恨唾棄，也有幾分嫌惡，但現在見蘇漸墨自然而然的摟著小年子，再配上剛剛蘇漸墨溫如水，淡如露，看似平波無瀾，實則韻味悠長的詩，古無閑實在生不出半點排斥。
    眾人看著蘇漸墨寵溺抱著小年子的樣子，更是心中感慨萬千，這個少年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能得蘇公子如此青眼相看，寵愛有加，真是羨煞人也。
    “那，蘇某就不客氣了。”
    蘇漸墨淡然一笑，又將青瓷盆收了回來，低了頭在小年子耳畔說道，“年兒，抱好了這盆水仙。”
    “嗯。”
    小年子點點頭，臉上紅雲稍褪，兩隻小手抱住青瓷盆，嘴角一咧，晶亮的眼睛裏掩蓋不住的燦爛笑意，明眸善睞的讓蘇漸墨一愣。
    蘇漸墨不及細想，這樣的不斷被蠱惑，對一顆棋子來說是不是過了。
    小年子剛從蘇漸墨懷裏露出臉來，再看眾人都齊齊的盯著他看，而且眼神已經從輕視到了嫉妒，羨慕，甚至是讚歎，小年子沒來由的又把小臉埋進了蘇漸墨懷裏。
    為什麼，為什麼都這麼看著小年子……
    小年子騰出一隻手來牽住了蘇漸墨的衣襟，蘇漸墨看到懷中人兒的羞怯，就轉過身替他擋住了眾人豔慕的視線，說道，“既然比賽塵埃落定，蘇某先行告退。”
    蘇漸墨又低頭對小年子說道，“年兒，我們不理這些人了，去那邊看看？”
    “嗯。”
    小年子輕輕應了一聲，蘇漸墨扶著後背的傷已經養好了大半，行動漸漸自如的小年子，向著庭院最邊上那棵枝繁葉茂的花樹走去。
    眾人目送著蘇漸墨遠去，麵麵相覷之下，異口同聲的竟是一聲悠長而複雜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