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5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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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岩真正的辭職,是從他的一場病引起的。
    那天正好是發工資的日子。時間還沒到中午,王岩就拽著劉子月說咱們打個幌子回家吧——其實王岩前一天晚上都沒怎麼睡覺,夜裏十一點的時候被美慧吵著嚷著叫去唱歌了。當時王岩說太晚不想去了,明天還得上班呢。美慧說我看你是跟相好的忙著呢吧,就你們那公司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說起這事,也怪王岩嘴快,他剛上了一個禮拜的班就摸出了門道,跟那些老員工學著借跑市場的名義出來偷懶,於是就得意洋洋的跟美慧顯擺——現在美慧把這事用到約他出來玩,給王岩的“嘴快”又上了一課。王岩沒辦法,也不敢得罪這個“財神爺”了,便一個人摸著黑出去找她。這也是他這段時間第一次沒帶著劉子月。
    這次美慧夜裏叫他出來不為別的,是她的一個小姐妹過生日。那天大家都把自己的男朋友帶來了,唯獨美慧是自己一個人。關係近的朋友倒是知道她養了個小白臉子,小白臉子還老跟她不屑一顧,她們也理解她的苦衷,能不帶他出來就不帶他出來;但不是很熟的朋友就給她起哄,說你們是不是黃了啊,要不要再給你介紹一個,然後還得意地挽起自己男朋友的胳膊,好像在故意氣她似的。美慧看著她們帶的這一大堆男人,要麼老得掉渣,要麼醜的瘮人,心想她們還有臉臭顯擺呢,要是把王岩叫來,不給她們饞的流口水才怪呢。美慧越想越別扭,於是便趁著酒勁給王岩打了電話,也不管他願不願意,隻是自己的虛榮心作祟,便發神經讓他過來。
    王岩來到了他們的包房,看見裏麵男男女女十幾口子人,這不禁讓他想起當年在“狀元紅”的日子。那時他俊朗、陽光、健碩、英氣勃發,是眾多“孤獨剩女”眼中的紅人,可是現在境況不同了,仿佛就因此而變得委瑣而孱弱了。王岩想到這裏,心情便不由自主低落下來,感到風光不在、命運多舛。這時候,幾個認識他的人趕忙起著哄把他簇擁到了美慧的身邊。這些跟王岩“臉熟”的人大都是美慧平時的牌友,所以也基本上了解他們倆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但是沒見過他的人倒不禁有些瞠目結舌,仿佛霎時間所有的燈光、目光都聚集到了王岩身上,令他光彩熠熠羨煞眾人。
    原本形單影隻的美慧這時候反倒和王岩成了大家的焦點。在場的女人們你一嘴我一言地圍著他們起哄,有的對美慧說:“呦,沒想到慧姐的這位這麼帥啊,怪不得不願意帶出來呢!是怕我們搶了吧!哈哈!”還有的對著王岩說:“哇塞帥哥,你身邊還有沒有像你這麼帥的朋友呀?給我介紹一個唄!”王岩到了這種場合反而顯得如魚得水了,便應著話茬兒故意把嘴角一揚,單單把一邊帶出了道淺褶——有的人管這叫“表情紋”,但要是隻有一邊出現的話,恐怕就得改叫“風流紋”了——說道:“跟我一樣的還真沒有!”問他的那個人就又故意抬高了聲音,一隻眼上挑著,帶著半個臉都偏到了一邊,好像要特意給美慧聽見似的:“那就你了,你看成不?”
    至於那些男人呢,原本在王岩來之前都還都比較低調,男人見到男人充其量也就是點個頭、握個手。但是現在看到王岩這麼受寵,估計他們的心裏都或多或少的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受王岩的氣場感染而不自覺地向他靠攏,還是故意要給他難堪,總之這些男人都頻頻向他舉杯,王岩自然也應對自如,任憑玩色子、劃拳還是賭酒過招,都從容處之,把他們殺得人仰馬翻。
    這些人就這麼玩了快一宿,直到天亮時才有人提議請大家去“金鼎軒”吃早飯。王岩低聲跟美慧說咱們不去了,再去的話得幾點才能完事啊,說罷看看表,已經是五點多了,便又說我要是再喝就真上不了班了。美慧問他不是說上班沒那麼嚴,去不去都無所謂麼。然而她哪裏知道今天是王岩發工資的日子,平時不去都可以,要是今天不去那才是不對呢。於是王岩便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下次再也不來了,管的再不嚴也不能曠工啊。美慧看他如此這般便不再執拗,也隻好掃了大家的“餘興”,先行告辭了。
    好在他們今天去的這家歌廳離美慧家和王岩的單位都不遠,王岩先和美慧一道回了她家,說要趕緊睡會兒。
    要是從到家開始算的話,王岩統共還有三個小時的睡覺時間,但王岩其實也“餘興”未消,到了她家,看著美慧故意脫得隻剩下內衣,搔首弄姿地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便把這“餘興”一並消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再刨去這段時間的話,王岩一共也就睡了兩個多小時,等鬧鍾響起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夢還都沒有做完呢。但他也沒辦法,隻好無奈地穿上衣服,出門時又想起自己打車去歌廳的時候把僅剩的五十塊錢花得隻有十幾塊了,要是現在再打車去單位恐怕不夠,便拍了拍熟睡中的美慧,說道:“你給我點錢吧,我兜裏沒錢了,都不夠打車去單位的了。”美慧便睡眼惺忪地摸出錢包,掣出了四張一百,隻留下了空蕩蕩的皮夾子:“喏,都給你吧!”
    二十分鍾以後,王岩到了單位。這時他就已經覺得身子輕飄飄的,腳底下跟踩了棉花一樣。等見到劉子月,本來想跟他解釋一下為什麼半夜出去了,但是聞到他身上那濃烈的香水味,頓時又仿佛氤氳著讓他感到香煙繚繞,令他又氣又暈沒心情說了。
    王岩很熟悉這個味道,因為這瓶香水是他當時預備送給崔晶的,但還沒等送出去崔晶就把他無情地拋棄了。王岩把這瓶“紀念版”香水從情人節一直珍藏到現在,說是要找到下一個真愛再送出去,所以就更舍不得給別人用了。劉子月平時是不噴香水的,這次趁王岩不在家便拿出來噴個痛快,所以王岩聞到這麼熟悉的香味,而且還是如此濃烈,便知道他肯定是噴了好多,自然就心疼而生氣了。
    王岩現在困得不行了,根本沒有心思再跟他計較,隻說道:“你幫我盯著點吧,要是發工資的時候就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樓下大堂眯會兒去。”
    跟“康力寶”不同,怎麼說這家公司也是相對正規的,人家從不拖欠員工工資,而且出納隻要一看到老板的簽字,便恨不得馬上把工資發出去,早弄完早輕鬆。所以不到上午十點,王岩就被劉子月叫了上去,喘息甫定的他剛剛忍受了一撥接一撥的上班人流,本來都已漸入夢鄉了,但現在又隻好強打起精神去領工資。
    要是當年在“康力寶”,王岩完全可以拖著困意去見老板,也是借此跟老板表達自己對工作時間上的不滿,老板也看慣了王岩那副陰死陽活的嘴臉,知道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再怎麼罵也改不了了,便任由他醉著、困著,該吩咐他幹什麼就照樣吩咐,不過王岩幹起活來倒也不掉鏈子。可是現在不同了,他不能第一個月上班就給人看到這種精神狀態,更何況自己是公司業績的倒數第一,要是再這麼迷迷糊糊的,擱誰誰也看不過去。然而強打著精神往往要比索性蔫頭耷拉腦的難撐多了,王岩現在恨不得找根牙簽把眼皮支起來,因為他隻要把眼睛稍微那麼一合就立馬會暈倒在地。
    領完了工資——王岩好不容易盼到可以走了,便會意劉子月跟經理打聲招呼,說他們跑市場去了。經理沉著臉,看著麵前滿臉堆笑的劉子月和那個迫不及待奪門而出的王岩的背影說道:“你們這個月可真得加把勁兒了!”
    出了公司大門,王岩馬上就泄了勁,整個人恨不得爛泥一樣癱在地上,他對劉子月說道:“咱們趕緊回家吧!昨天我喝了N多酒,才睡了不到倆鍾頭!”
    劉子月一聲歎息,心裏清楚他們倆現在真的成了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不單如此,還是重點監督對象,因為他們到底是出去“晃悠”還是真正的賣力工作,一看業績便足見分曉了。他可不想再看見經理死著臉把他們當成公司的累贅,便對王岩說道:“哥們兒啊!咱都這樣了你還不抓緊幹活啊!”
    這會兒王岩的意識都快不清了,嘴也懶得張開。聽到劉子月這麼說,便把雙手往他肩上一搭,說道:“兄弟啊,反正咱倆都不想幹了,工資也拿到手了,就別再操心了!”
    劉子月現在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答應他,說道:“那總得把今天那筆回款給拿回來吧,咱們三天前就說要去拿,都拖到現在了,要是客戶跑了咱們還得倒賠公司兩千!”
    王岩眯著眼睛,懶懶地拖著聲音:“他們跑不了的!明天再去吧,成麼?”
    劉子月扶了扶王岩,說道:“兄弟啊,你就聽我一句勸吧!反正也是回家,順路拿了不就完了麼!又不費什麼勁,拿了不就踏實了麼!要不這麼著,我明天去公司交款,你不用來了,在家歇著行不行?”
    王岩沒辦法,見他都這麼說了,心想也不差這點時間,況且又是順路,便說道:“那好吧,咱們打車去吧!”
    其實睡覺是最怕醒一會兒睡一會兒的了,要麼一直醒著,挺一會兒困勁就自己過去了,要麼就索性睡下,把精神一發養足。然而王岩現在就是醒一會兒睡一會兒,用他的話說那是“實在扛不住了”——就在剛坐上出租車不到二十分鍾,便又被劉子月叫下了車,還得繼續強打著精神去跟客戶陪笑臉,等著拿回那筆賬款。
    王岩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也就是說,他在過往這三十個小時裏麵,零七八碎地加一起也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倘使在平時,算上喝的那麼多酒和一次“雲雨”所消耗的精神和體力,憑王岩的“睡量”,恐怕得一口氣睡上二十個小時才能補回來。
    回到家以後,王岩就奮不顧身地紮到床上一頭睡去,可是還睡不安穩,因為他又鬧起了肚子,把他折磨得不可開交,甚至有幾次坐在馬桶上都睡著了。
    此後的兩天兩夜,不論家人叫他吃飯還是過來探問,他都毫不理睬,像是吃了大劑量的安眠藥,也像是在惡補這一年以來所有的睡眠不足,他隻顧著睡,甚至困得連夢都懶得做了。
    第三天的傍晚,王岩似乎是睡醒了,但他仍舊感覺渾身發軟,身上、臉上隱隱的還有些發燙,被子裏潮漉漉的像是出了很多汗。他本想下床吃點東西卻又感覺四肢無力,還有些惡心,最後家裏人給他測了體溫計——三十九度五——他又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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