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晚熱鬧的街市上，龍宿與劍子並排走著，道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們，燈火與不時燒亮天空的煙花映得人們臉上喜氣陽陽。街道兩旁的小吃攤擺得擠到了路上，攤子上包子籠屜正嫋嫋地冒著白氣，一直熏到街頭上高高掛起的燈籠上。
    廟會。
    龍宿一手用龍扇半掩著自己的臉，僅露出一雙金瞳，不太自然地看著遠方綻開的煙火。
    隻有這個算是讓人舒服一些的吧。
    街上的人們不時地看著龍宿與劍子兩位相貌不凡的公子，更有小姑娘們從二人身邊經過時羞紅了一張粉麵，忙用香帕遮住，卻忍不住露出眼睛遠遠看著二人的背影。
    厄。。。個別大膽一些的會不斷地於二人身旁經過。
    “劍子。。。汝叫吾出來就是在這裏現眼的嗎！”龍宿壓著怒氣低聲質問。
    加上剛才那次，這個不認識的姑娘都已經擦身而過第六次了，這還是發現了以後記下的次數！
    “耶，吾見好友終日悶在疏樓，不食人間煙火，日子再久些，怕是要悶出病來的，吾特地帶汝來見識下平民的鄉土人情，怎說得吾如此不堪。”
    劍子說的一本正經，卻笑得一臉狐狸，從路邊包子攤位上買來兩個小包子，遞給龍宿一個。
    龍宿盯著劍子，不動。
    “知道汝喜甜食，蓮蓉的。”劍子一臉誠懇純良。
    龍宿又看看劍子遞過來的糖包子，厚厚的古黃色油紙包裹著大半，露出來的一點是晶瑩的包子皮，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接過去了。
    卻盯著手裏的包子，沒去吃。
    “恩？怎麼不吃，難道怕我下毒？”劍子咬了一口自己的，微口齒不清地問。劍子吃的也是蓮蓉味的，一張口，是淡淡的蓮花香氣。
    “在外吃東西有損吾的形象。”龍宿將包子重新包好，置於衣內。
    暖暖地。
    “哈。。。汝真是。。。”正說著，被前方戲台上的唱詞掩了去。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龍宿看也未看就從台前過去了，劍子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上麵正囈囈呀呀唱著唱詞的伶人，跟上龍宿的腳步。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二人回了疏樓，在亭內飲茶，劍子飲下杯中最後一口茶，看著亭子邊角上栽種的曇花花骨朵突然吟道。
    “汝信？”龍宿瞥了一眼劍子手中未放下的茶杯。
    “汝不信？”手裏的茶盅嫋嫋地散著熱氣。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誰也不知道。”龍宿細細地吐著涼煙，劍子隔著煙霧蒙朧地看著龍宿勾起的唇角。
    而龍宿隔過氤氳的茗香看劍子背上古塵的劍穗，唇邊的笑將散未散。
    宮燈帷亭角的曇花一夜之間繁盛開放。
    嗬，天荒地老嗎。
    不過是虛無飄渺的東西。
    但是，真的。
    暖暖地。
    那天後的某天，仍舊是在宮燈幃，劍子難得帶來了禮物而來。
    蓮蓉小包。
    雨夜，微涼。
    龍宿拿在手中時竟還是微燙的。
    “好友的懷還蠻保溫的嘛。”龍宿笑著調侃。
    厚厚的古黃色油紙包著晶瑩的小包子，一口咬下去，同樣晶瑩的金黃色的蓉餡微微地燙口，冒著白氣。
    暖暖地。
    那日，待到月上中天送走劍子時，從胸口中拿出那個已變得冰涼的包子時，就是這樣的溫暖。
    雖然裏麵的餡已經因為涼而變得凝固，皮也已經微硬，但是，很好吃。
    甚至覺得比自己前些日子用心煮了整整十個時辰的冰糖蓮子羹更勝一番。
    “耶，汝若想親自試試吾不介意。”奈何某人臉皮巨厚，回敬一句。
    “罷了，疏樓龍宿不好此味。”龍宿眉梢一跳，臉瞬黑過鍋底。
    “嗬嗬。”某人笑得清風朗月。
    仙鳳適時送上香茗，然後抿著嘴退下。
    “龍宿。”良久，白衣之人淺呷下一口茶。
    “恩？”紫色鴻影倚著閣亭欄杆吐著涼煙。
    “相識，沒有千年，也有五百年了吧。”
    “啊。。。是啊。”
    沒有千年，也有百年了。
    竟已這麼久了。
    已經是平凡人家一生相約的時光。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之所以不懂，是因為不會老。
    百年好合，同樣不懂，是因為早已超越了百年。
    也許是真的因為太容易得到，所以一直未注意到，這麼久，這些年，相交相處這些年，對自己彈指揮手間的時光，對他人來說卻不僅僅隻是一個一生之約了。
    也許便可如此，至到天荒地老。
    即是到天荒地老才知曉的事，那便試試如何？
    反正我們有足夠的時光可以揮霍。
    “劍子。”
    “怎麼了？”
    “吾還是覺得吾的蓮子湯比較美味。”
    “啊？？”
    “嗬嗬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