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輕描淡寫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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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
雪彌坐在白色木質秋千上,左手抓著尼龍繩索。瓷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穿著簡單幹淨的白色V領短袖棉衫,修身版水洗藍牛仔長褲,純黑色板鞋。這樣遠遠看一眼,就像普通的陽光型帥哥在發呆。
秋爻趴在能看見雪彌側臉的葡萄架上,縮成一團小小的青黛色毛絨團子,皺鼻子嘟著嘴,很不高興——因為雪彌很久沒有笑過了,因為雪彌經常這樣發呆,因為雪彌明明很難過卻不肯痛快地哭一場,因為雪彌很久沒有陪秋爻玩。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夏天來得太早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什麼地方做錯了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我惹得雪彌不開心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我應該逗雪彌笑一笑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雪彌會一直消沉下去了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該找送雪彌回來的大哥哥呀?
秋爻經常想,是不是問一問發呆的雪彌就知道了呀?
好心煩喲……
甩了甩長長的垂耳和絨絨的尾巴,秋爻決定選擇將思考的最後一項進行實踐。拿起寒光閃閃的花卉修理剪,湊到雪彌麵前再用力按下去。
哢。
“呃?”雪彌驚愕地抬頭,看到幾絲黑發飄然落下:“這?”
“喓是你的劉海!”秋爻的聲音軟軟甜甜:“太長了喲,都把漂亮的眼睛擋住喓,應該把它剪掉,秋爻說的對不對喓?”
“……”雪彌震驚地看著青黛色小家夥:“你會說話?”
“喓是什麼?”秋爻的聲音太綿,有些口齒不清:“雪彌開心就好!”
雪彌微微一愣:“謝謝你,秋爻。不過——”他無奈地抓著淒慘的狗啃式劉海:“如果理發師都挽救不了,你就沒晚飯吃啦!”
“別喓……秋爻再也不敢動剪刀嘛,晚飯吃形狀可愛的小鬆餅好不好?”秋爻眨著晶瑩清澈的鉑金色大眼睛,認真地背誦:“住在意大利史特蕾莎的瑪格麗特小姐!”
“你總喜歡吃那個次元的西方國家糕點,”雪彌的心情突然變好,話也多了起來:“又要揉麵還得烘焙,很麻煩的喲……難得弄。”
“喓嘛,秋爻想吃啊……”圓圓的眼瞳滴溜溜地轉,秋爻緊張地飛來飛去:“秋爻真的不是故意剪掉雪彌頭發喓,雪彌這樣消沉了好久好久,秋爻很擔心呫!一直這樣心情不好的話就不想動,身體會變懶,雪彌會發胖的!那樣就不漂亮喓……”
雪彌愣愣地看著團團亂轉的秋爻,說不出話來。
對啊,就算自己沒有完整地靈魂又怎麼樣?就算自己不能使用高等級的靈力又怎麼樣?就算自己殘留著陌生的記憶、詭異的潛能又怎麼樣?我是雪彌,不是瑟爾斐索亞·圖珈穆希!
盛夏,櫻花隨風而落,粉粉白白碎瓣的落櫻飄飛在半空中,旋轉著劃過臉頰、落在肩頭;些許粉白會落入瑩瑩草叢,凋而不衰,美麗依舊。雪彌看著幾乎霸占了三分之一庭院麵積的櫻花樹,思索著是不是穿上衣袖寬大的服裝就會有閑雅清幽的意境。
或許可以忘記炎炎夏日,以及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繁雜。
這樣想著,就在木質秋千裏昏沉睡去。
……
“雪彌喓雪彌!”秋爻甜甜的童音將雪彌從夢中拽出:“那個送呫回來的大哥哥來找你了喲,還帶了好吃的東西呢,好香好香的,秋爻都聞到了!”
雪彌剛從睡夢中轉醒,頭腦微脹遲鈍,卻被秋爻的那句“大哥哥”嚇醒——
季·斯·年!
他是讓自己渾身莫名布滿細碎傷口的人,是在自己莫名出昏睡在街邊時發現並帶走自己的人,也是目前唯一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
而且他性格詭異,幫自己探清身份的真正動機不會是可憐自己而已!“狼”組成員,都是靈力強勁、行蹤詭異的特殊任務執行者,更是國家培養靈力戰鬥員的基地——戰鬥學院的保衛者。他們每做一件事都有目的。然而……被譽為“天才”的季斯年,他美麗的棕金色眼眸中,閃爍著的光芒是何意義?幫助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一切都是未知,自己沒有任何頭緒,而他卻先發製人。
怎麼辦?
雖然自己僅存【守護者】的部分靈魂碎片,但體內有一股飄忽不定但卻存在的強悍靈力……甚至能夠匹敵季斯年的靈力!但自己隻能使用拙劣的靈力技,那股不尋常的力量得不到釋放,似乎在不甘心地蠢蠢欲動,又似乎在體內養精蓄銳。這幾天,自己總是很快就疲憊,沒有食欲,精神萎靡,原本就纖細的身體更加瘦削,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如果與季斯年引發什麼紛爭,他根本連掙紮的力量都沒有!
但是季斯年親自來看望自己也是極給麵子了。以他的身手是不需要這樣規規矩矩地拜訪,輕輕一躍就可以悠閑地坐在三樓房頂上。既然給了自己台階,順著走下去也不失為好方法。畢竟對方也這麼客氣禮貌,應該不會有格鬥戲吧。
看了看黑色鐵藝門外的挺拔身姿,雪彌微微皺眉——簡單利落的黑色勁裝將季斯年高挑勻稱的身材勾勒得幾近完美;微微頷首,茶色碎發遮去了棕金色的雙眸,露出健康的金蜜色脖頸;左手依舊閃爍著藍色微光。他就像一隻優雅的螢火蟲。
沉默了一會兒,雪彌起身,將秋爻攏在自己右肩上,微笑著走向大門。
“原來是學長光臨啊,嗬嗬……秋爻模糊地告訴我說是一個大哥哥,我還糾結了好一陣子呢!來者是客,何況是鼎力相助的學長,快請進。”嘴上這麼客氣地說著,臉上也是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但雪彌自己才知道,他的四肢一直在顫抖。
無關實力差距也無謂情況發展,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會緊張。
季斯年似乎被雪彌熱情爽朗的招呼聲驚到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看動物園裏圈養的生物一樣怪異地看著雪彌,臉上的表情卻是淡然。
“……啊,我隻是回憶起那天的事,覺得有些奇怪,擔心你的身體。”季斯年的聲音還是如泉水般幹淨清淡,沒有情感起伏,朗讀報告一般。
“……”雪彌緘默著慢慢沏茶,在季斯年看來是充滿智慧的沉默。
在他表明來意後,波瀾不驚地沏茶,等待自己的反應,從而分析自己的動機和立場……真是細膩又聰明的人。季斯年這樣想著,覺得自己該多注意這個纖細瓷白的少年。
其實雪彌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而且自己體內詭異的靈力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在強大的季斯年麵前,根本毫無威脅。與其很快和他攀談起來,還不如以靜製動。
兩人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客廳裏維持著詭異的靜默。
“肚子餓了呫!”秋爻甜甜的聲音突然響起,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雪彌呀,秋爻好餓喓……”秋爻鉑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垂耳也輕輕地扇動著,可愛得一塌糊塗:“秋爻想喝甜羹嘛,甜甜的好好喝。”
“對了,”季斯年從黑色背包中拿出幾袋泡麵:“我猜你大概沒吃飯,就帶了些過來……這種口糧很方便,有熱水就行。”
“……你常吃這種東西?”雪彌的嘴角微微抽動。
“對啊。”季斯年低頭翻看泡麵的口味:“似乎都不錯。”
雪彌在心裏歎息:原來世界上有人比他還擅長糟蹋自己的身體。
……
香脆鬆軟的芝士拿破侖蛋糕,焦香的土豆煎餅,鮮豔爽口的海鮮飯,還有造型可愛的小鬆餅。不算太遲的晚餐過後,季斯年看雪彌的眼光已經不同了。
因為身份的原因,季斯年的休息時間根據任務的完成情況而總是不確定。有時會在郊外髒臭寒冷的雜草堆裏守幾天幾夜就為狙擊某個人;有時會在五星級大酒店裏裝成暴發戶,一副什麼都不懂卻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樣子,就為“不小心”撞到某人,粘上監聽器;有時會獨自一人帶著M16A1和一把差點被它舊主人廢掉右臂的STRIDERAJAX–MANTRACK2暗殺某人……這樣沒有任何規律性可言的任務也讓他的飲食很粗糙。
這正常不過的晚餐,與他來說就好比美味珍饈。
“學長,”雪彌小心地試探:“你說覺得那天的事奇怪?”
季斯年頷首,淡淡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性命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