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鼙鼓驚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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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沉澱在眼底的冰冷與漠然,終於在見到雲蝶的瞬間潰不成軍,化作一層氤氳的淚光,卻泛不出一絲喜悅的光芒來。
“雲蝶,你沒事就好。”雲萱握著妹妹的手,仔細打量她後,唇角勉強撐起一絲微笑。
妍美的臉頰晶瑩如玉,看不出半分的憔悴來,她真的沒有事嗎?也許……雲萱的心狠狠的抽搐,某些撕裂的傷痕,又豈是從神色上看得到得?
雲蝶似乎看出了她的憂慮,亦是含淚苦笑;“姐姐,我很好,慕容烈……其實並沒有為難我。”
雲萱心痛的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歎了口氣,喉中卻仿佛向被堵住一樣,如同窒息般的壓抑著,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姐妹,可如今見了麵,積攢了幾天的憂慮,卻隻是無語凝噎。
“這是什麼?”雲蝶從地麵上撿起一個小小的瓶子,茫然的看著一臉驚異的雲萱。
“這是你帶來的嗎?”
室內一片悲傷的寂靜,靜的除了來自瓶中液體蕩漾細微的聲音外,就隻剩下了兩顆不安的心跳。
這是她戴在身上的,大概是適才見到雲蝶的時候太激動,才不小心讓它滾落到地上。
雲萱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目光重新落回到雲蝶手中的瓶子上,無力地搖搖頭,“沒什麼,把它給我吧。”
雲蝶將瓶子緊緊地攥在手中,“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毒藥嗎?”
“不錯,是毒藥。”雲萱淒涼一笑,向她伸出手,“現在你知道了,把它還給我吧。”
“你要它做什麼,殺慕容烈?還是……”她說不下去了,其實,餘下的答案,她們都很清楚。
“這是給慕容烈準備的。”她靠近雲蝶,輕輕的聲音,淺淺劃過她們之間,“你放心,我的毒藥隻有中原才有,中毒的人不會立刻死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雲蝶的目光暗了下來,瞬間的思量,她還是搖了搖頭;“可是,這太危險了。”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雲萱將目光投向身側那扇嚴閉的窗,燭台上,燃燒的燭火四周有一層熱氣無聲的擴散著,火光映在窗紙上,亮的耀眼。
然而,她卻分明能穿過這層光暈,看到窗外如濃墨般的暗夜。
雲萱折回目光,也將臉上所有的茫然全部斂去,“把它給我吧,大秦需要它,我們……都需要它。”
一縷縷白色的煙霧自香爐中妖嬈升起,龍眼香與髓金腦的香氣在燭火中肆無忌憚的蔓延,將另一種沐浴後的清香慢慢湮沒。
如蔥根般白皙的手指軟軟的搭在茶壺上,煮沸的茶水沒過青花瓷將熱氣源源不斷傳入她的指尖,白茶曆年都是北苑進貢的極品,而當大秦的江山已經搖搖欲墜,這些昔日隻供皇族享用的東西自然要被當做貢品一樣進獻到楚營……身為公主的她都不免遭受這樣淒涼無望的命運,何況這些茶葉?
雲蝶離開後不久,她就被慕容烈派來的侍女逮到了這間更華麗的宮殿,過去由於年紀小的緣故,她從未到過斎宮,這座宮殿的奢華遠不比城內的皇宮,而過去的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在有朝一日將會以一件貢品的身份被送到這座宮殿來……
她幽幽地想著,直到侍女恭敬的聲音傳入耳中,方才恍若夢醒般斂去臉上物是人非的傷感。
侍女們稱他為“大王”,看來,此人就是慕容烈了。
腳步聲融化在柔軟的地毯中,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眼前的燭光,在地毯上投下一大片陰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一點一點的沒過她的視線。
她的麵色是一味的淡漠,隻要慕容烈是在她麵前能夠保持道貌岸然的君子形象,她自然也要以禮相待。然而,抬起頭的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在那雙幽冥深邃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孔,清晰地聽見全身血液流淌的聲音,它們奔流著,當流到心口,又凝結成痂。胸口堵得難受,這種壓抑的痛楚甚至連同她呼吸的力量一起奪去,就連眼前明亮的燭火也變得模糊,在她的絕望中化作一片赤色的荒蕪。
竟然是他,怎麼會是他?
天旋地轉,乾坤顛覆,江山易主,短暫的空白後,她的世界是一片血色的紅,馬鳴與廝殺的聲音幾乎要將她的耳膜震裂。一個個人在血泊中倒下去,後麵的人踩著他們的身體上,來不及為同伴的死而哀痛,他們的眼睛裏隻剩下掙紮在死亡邊緣的恐懼,然而,沒有人能活下來,他們一個個的倒下去,倒在同伴的屍體上,重重疊疊,滔滔的鮮血如海洋般絕望的奔流馳騁……那場大戰,大秦全軍覆沒,三十萬將士葬身沙場,耗盡生命,卻保不住秦國的一寸疆土。
“雲萱公主。”俊毅的唇勾起一抹優雅的弧度,如刀削般犀利的輪廓呈現的卻是如同春風拂過的不羈灑脫,觸動的她的心底某個角落。
“你現在的樣子比那天還要美。”他以一個強勁的姿勢擁她入懷,狂野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幾乎奪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如果在此刻,她的命隻是他一個人的,她一定抽出他腰間的匕首,毫不猶豫的一刀刺向他。然而,他現在不能死,否則,雲壁和雲蝶,以及大秦的半壁江山都要為他殉葬。
“真沒想到,原來是你。”她掙紮著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迎著他犀利的眸光,淡然一笑;“鎮南王該不會是找我敘舊的吧?”
“洛將軍說你急著想見本王,本王是不是讓公主等得太久了?”慕容烈目光戲謔的看著她。
“沒有。”她搖搖頭,秋水般清澈冰冷的眸子波光閃動,“隻是太意外了,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是商人,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誰,沒想到你竟是西楚的鎮南王,更沒想到,西楚的鎮南王也會有如此雅興。”
“那在公主心中,本王應該是什麼樣的人?”不等她開口,他又一把將她攬在懷中,“今晚,你慢慢告訴本王。”
他的臉湊得太近,磁性的聲音如毒蛇一樣在她的心上遊走。雲萱本能的別過頭去,這種侮辱比死亡的無望更令她難受,不過,一切都會過去的,而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隻有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