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3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大約是受不了紀留白一臉癡呆的表情吧,那銀衣男子嘴角一直含著的微笑漸漸收攏,手腕輕輕一揚,一根透亮的琴弦瞬間劃過,割斷了兩人猶自糾纏不清的發,然後衝著眾人微笑行禮,再度向桃夭閣邁開了步子。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纖色。纖色有些埋怨地看著那男子消失的方向,有些心疼的將紀留白被風吹的淩亂的長發整理好,還不忘念叨,“真是的,那人是誰啊,這麼好的頭發竟然直接用琴弦削了一縷下去,這下怎麼辦,重新綰發可能要來不及了。”
纖色正焦急著,卻被楚思衡給拉了開來。楚思衡將自己係在腰帶上結著蝴蝶花樣的緋色帶子摘了下來,手腕輕輕一卷,將紀留白的長發挽在一側,用帶子綁好。恰巧把剛剛的斷發很好的遮掩住了。風一吹,係在帶子上的鈴鐺就會響,顫顫的鈴聲暗合著微風白雪唱起了歌。
其實那個發型看上去並不正式,卻偏偏和紀留白的裝扮相得益彰,莊重卻不失靈動,成為了美好又華麗的存在。
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的紀留白這時才看向楚思衡,然後很輕很淺的道了聲謝。
聽到紀留白說謝,楚思衡沒有回答,隻是嘴角的笑暈染開來,還執著他黑發的手指有意地卷起紀留白發尾,在自己的指尖上繞了一個又一個圈。雪白的指尖趁著烏黑的發煞是好看。
感受到紀留白微慍的目光,楚思衡才停止了動作,久久地凝視著紀留白。楚思衡的眼睛生來深邃含情,不管看誰的時候都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看得久了,就仿佛那一灘濃墨能將人都吸進去似的。
被人一直這麼盯著,紀留白著實很不自在,於是輕推了一下楚思衡,往後退了幾步,也朝著披香閣走去。其實在他推開楚思衡的那一刻,他聽見了楚思衡的話。
楚思衡說,我很早就想這麼做了。
什麼叫很早就想這麼做了?做什麼?玩他頭發?還是有別的什麼?下意識地不想往深了計較,不去想心裏有些莫名的慌亂。所以表麵上紀留白看似不在意的離開,實際上是落荒而逃。
披香閣是一座七層的閣樓。剛踏進去,紀留白就驀地明白了這座閣樓名字的來曆。披香閣披香閣,好一個披香閣。閣內並沒有燃起任何熏香,然而不知是何緣故,在外麵的那片桃花林的香氣卻像在這裏聚攏般,沾帶著三分冰雪氣息的花香在整件閣樓裏彌漫開來。無香卻披香,自然生出的香氣遠遠比那些燃好的香多了幾分幽然的氣息。這倒真是個妙處。
披香閣就像間女子的閨房,外間有招待客人做的鏤雕著瑞獸祥果的漆花紅木椅和放茶水的成套小幾。然後隔著水晶串成的珠簾和薄薄的紗帳,隱隱可以看見裏間橫置的鋪著錦帛的軟榻。
大約是紀留白他們來的早了些,披香閣的人沒有幾個,紀留白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溫楚。四下張望了一下,倒是沒看見那銀衣男子的身影,反而是溫楚衝他笑了笑。
紀留白一看到溫楚就一下子把剛才的不愉快全然忘掉了,幾步走到溫楚身邊,和他問了好。細細地打量了溫楚,雖然已有十年不見,但溫楚依舊是以前的樣子,一絲一毫都沒變過。紀留白一下子就有種初見溫楚時的感覺,這十年的時光仿佛都沒走過。溫楚還是那個溫楚,而紀留白卻長高了,不必在深深的仰視他,終於可以經常陪在他身邊,可以經常的看到他,可以不再追逐而是與他並肩同行了。
不知為何,看到溫楚笑的一刹那,紀留白心裏竟然閃過那個銀衣男子嘴角帶起得笑,竟然覺得可以從溫楚身上看出一分那男子的身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紀留白微微皺起了眉,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就算那兩人真的有幾分相似,也該是那人像溫楚,而不是溫楚像他吧。
還在心裏暗自糾結,紀留白就聽見溫楚開了口,“剛才我看見了,側君人很好,大概就是不喜歡別人主動與他發生接觸,所以才用弦割了你的發。”
紀留白聽見這話,有些啞然,看樣子溫楚以為他剛才糾結的樣子是因為之前頭發被削斷不高興,所以才開口說了這樣的話。
然後紀留白才細細想過溫楚的話,一時間又是一陣感慨,原來那人就是側君啊,雖然聽緋衣說過傳聞中的側君的確是對誰都很好的一個人,也或許真如溫楚所說,隻是因為自己的頭發不小心纏住了側君的頭發,所以才惹得人家發怒,但是紀留白心底卻一直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當時那人看向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是冷漠的,像是沉寂過千年的冰一樣,冷到沒有溫度。紀留白不知道,經曆過什麼樣的人才會有那樣的眼神。那種封閉心靈,不接受別人也不希望被別人接受的感覺讓紀留白的心底像裂開一道口子一樣,不斷的有憐惜和心痛的感覺湧上來。
那些感覺紀留白不太懂,也不想懂,所以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溫楚,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溫楚一笑,笑容裏摻雜著很多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溫楚說,“活了太久,都不知道過的算好還是不好了。”溫楚再笑,然後說,“反倒是你,都已經長到這麼高了,竟然都成為長老了。記憶中的你還隻是個八歲的孩子呢。”
“嗬嗬,隻是我長大了而已,溫楚你可是絲毫沒變老呢。”紀留白心裏原本是由很多很多話想和溫楚講,可是說出口的也隻是最簡單的問候和略帶些生疏的寒暄。
其實仔細想想,他和溫楚或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親近過,可是在紀留白的心裏,溫楚就是這樣一個存在,連親近都不需要,隻要遠遠看他一眼,知道他過得還好,就足夠了。
可惜,現在看來,成眠當時說的是對的。
溫楚,他過得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