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雕琢 第二十一章 神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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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色的遠山看上去,是那樣嫻靜,那樣亭亭玉立。夕陽西下,橙紅的一片光線透過百葉窗直射進屋子裏來。
望著銅鏡裏的床沿上坐著的人斜靠在床柱上,她沒有任何的表情,但她的麵容卻和銅鏡裏正在梳頭發的女子長著一張同樣的麵貌。嫣兒疊起二郎腿,看著梳妝台邊上的女子的背影,婉約而典雅,盡管長得與她相像,但脾氣,說話的方式,舉止,怎麼看都是不相同的。
“喂,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哪裏人?你從哪裏來的啊?”嫣兒都不知自己問了幾次了,總之,人家是愛理不理的,總是在重複一句話,“我從哪裏來?”
這本是嫣兒要問她的,現在變成她自己問自己了。她就像隻無頭蒼蠅不知道往哪裏撞,隻知道梳頭,沒完沒了地梳。但她確實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順發,與嫣兒不同,嫣兒的頭發是有些開叉的,而且,很容易打結。所以,嫣兒最討厭梳頭發了,因為,她怕痛。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從前的記憶是越來越模糊,連舉止也快變得跟梳發的女人差不多了。從“你從哪裏來”,變成了“我從哪裏來”,這些問題似乎沒人會來解答。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出來,又一次又一次地消沉。
也許,是不甘心,嫣兒在一次仆人送飯菜過來的時候,她打暈了那些人,並一起把一直在梳頭的女子帶了出來。
“你記住,待在我身邊,哪兒也別走,就待在我身邊。”
她有些羞澀地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吐字,“不走,不走,待在你身邊。”
走過荷花池,再穿越回形長廊,踏上青石步,踩過鵝卵石,直到看到盡頭的大紅門,那便是她們的終點。不巧,這時,來了一群婢女服飾的小仆人,一個長得比較尖酸刻薄的女子是她們的領頭,翠綠色的青衣,在眼前飄來飄去的,也算是一道風景線,隻是,她的嗓門兒有些粗,聽來像上了歲數的糟老頭的低啞聲音。
“站住,你們是哪個院的?”
嫣兒立時驚得顫抖起來,卻又要盡量逼自己溫文而儒雅,“我們是新來的,還沒分到哪個院呢?”
領頭將就的吩咐了幾句,轉身要走,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最近沒來什麼新人啊,再說,就算來了新人,總管都會派小廝跟她說明的。指不定又是哪家的窮親戚來攀親來著的。哎,算了,做人也不容易,就讓她們鬧騰吧,等事情鬧大了再一並處理她們。
嫣兒和梳發女子躡手躡腳地偷到了大紅門邊上,卻不料,嫣兒的手還未觸及那門框,門竟自動開了,這可怎麼辦?她們這兩個大活人還怎麼躲啊?
門開了,站在眼前的人卻是矮了她們一截的小女孩,她笑臉盈盈地迎向她們,還天真地說道,“沒想到,這次派你們這對雙胞胎來接應我啊,容嬤嬤呢?她在哪裏,她都吩咐了些什麼?”也許,這離湖邊比較近,且出入的人也少,所以青石上長了青苔,導致嫣兒沒注意腳下的步子,一不留神就滑倒了。
小女孩正準備大笑的,可看到容嬤嬤竟派這麼兩個笨手笨腳的人來,心裏又惴惴不安起來,莫不是被喬諾哥發現了。小女孩像被人抓到了辮子,急急忙忙地奔跑起來,不時又回頭讓嫣兒她們快點跟上,真是無處不驚恐。
小女孩的名字叫青黛,她說,她沒有爹娘,她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就像西遊記裏的孫悟空。(孫悟空?人家孫悟空從石頭裏蹦出來還有些本事,可你這麼個丫頭,能有多大能耐,還不是被人捏圓就圓的泥娃娃。)
青黛從小弄裏鑽回了自己的房間,容嬤嬤也不在屋裏,嫣兒既然被她帶到了屋裏,自然又是一陣問答模式。“你們是哪裏人,你們從哪裏來,你們又都叫什麼名字?你們若是能伺候好本公主,那我就能讓你們一世無憂。”
(這個許諾也忒大了吧,一世無憂,難保有人會一世無憂,小丫頭果真是小丫頭。)
“喂,你們快回答我呀?”青黛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嫣兒本是想回答的,可忽然之間,腦子空白,一時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知道。”梳發女子也是同樣的回答,並且貼得嫣兒的身體很近,她看待外人就像見了壞人一樣。
“你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處,來曆不明的人在這裏算是刺客或是細作了。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小丫頭一反常態,眼神銳利,麵容冷峻,絕不像九歲小孩天真的模樣。
最後,嫣兒爐唇不對馬嘴地亂講一氣,隻講清了一點關鍵,她們不知道從哪裏來,對從前的記憶很模糊,並且,她們被關在一個黑屋子裏很久了。她們是逃出來的。
小丫頭下個結論,“我知道了。你們是囚犯,是犯了國法的囚犯。逃獄?你們是要受到懲罰的。”看小丫頭的模樣,表情認真而篤定。
嫣兒還未來得及反駁一二,門外的長廊裏紛紛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聲,小丫頭向前走動了幾步,開心地低語道,“一定是容嬤嬤她們,到時候,我讓容嬤嬤把你們賞賜給我便行了。”她一轉身,身後竟什麼人也沒有了,空蕩蕩的,好似剛剛站著的兩個人不過是被黑白無常遺忘在人間的兩具鬼魂罷了。
就在此刻,門被打開了,果真,進來的是容嬤嬤和她的幾個手下。容嬤嬤一進來就是哭天喊地地叫喧一陣,“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是去了哪裏,可把老奴急瘋了。”
青黛是被寵慣壞了的,“容嬤嬤,你現在不是還沒瘋嗎,不是還能細數我這些天犯過的錯?所以啊,容嬤嬤,你什麼都不要問了。往往知道最多秘密的人死得越快。”青黛有些天真地嬉笑著,這張無害的麵孔下,容嬤嬤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是靜靜地吩咐幾個仆人留下茶點,便帶著一眾人等退出了房門。關好門後,容嬤嬤小聲吩咐左右手,“你們看緊點,連隻蒼蠅也不要飛進去,我要她們插翅也難飛。”
青黛四處環顧了一圈,仍是沒找到那兩個人的蹤影,不禁有些好奇,“喂,你們出來啊。再不出來,我可要放火燒了這裏哦。”
沒有聲響,沒有身影,難道她碰到了喬諾哥所說的神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