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雕琢 第二章 有房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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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落入塵世,所剩的光線透過薄薄的夾膠玻璃投在樓梯間兩個暗影身上。沐沐被手中的行李箱困於角落裏,大腿還抵著行李箱。
“你可是奉著女王的命令來幫我的。你看看,我手上全是行李箱,你的手卻是空空如也。”沐沐氣惱地說道。
“女王?誰是女王?”
沐沐突然覺得自己被錘子砸中,無語地低下了腦袋。怎麼說呢,記憶中的林景,小小的,圓圓的,惱人的,就連走路也顯得特別笨拙。
一日,驕陽烈烈。從山麓腳下,彎彎折折繞轉上去,忽然間山腳處多了一條混凝土澆築而成的台階,頭微微一抬,都見不到頂的,那台階相對於他們來說,顯得特別高,每走一路都吃力的很。
過了很久,沐沐已經離林景有三四米的距離了,沐沐隻得停下,喊道:“快點,走快點。”林景憂鬱地抬眼望她,“走不動了。”
“那好,我背你。”
沐沐跳著蹦了下來,她蹲下,林景跟著爬上她的背,沐沐彎曲的膝蓋慢慢向上,弓起的背硬是讓身後的重量往後倒去,沐沐連帶著和林景滾下台階,他們走過的台階起碼有八九米高,從上麵滾落下來,並沒有幾個人能安然無恙的。
沐沐隻受了輕傷,而林景卻是膝蓋,手腕都有些輕微的骨折。沐沐的父親林鬆濤特劈頭就是一頓打,那次,父親像是突然間失控了般,拿起棍子便狠命打了下去,母親跪著求父親停手,可那棍子觸及皮膚的時候,一瞬間,腦子像被什麼填滿了,所有的思緒都暫停了。像螞蟻齧噬般的酥痛,痛完之後,很多事情都不像原來那般簡單而緩和了。
“沐沐,跪下!”沐沐挨著痛,當場跪下,膝下碰到地麵的冰涼,絲絲滲入血液,冷冷的,她的心也在那一刻變得冷冷的,這個世界,她該怎麼稱呼它呢?
“鬆濤,算了,還隻是一個孩子。”
“這次算了,以後就更大膽了。”
沐沐立時睜大了雙眼,眼見著林景一步一步靠近,將她逼入角落裏的更深處,一拳頭砸在她耳邊的牆麵上,聲音震得她整顆心都跳了起來,額頭處細細密密地沁出了冷汗。
“我知道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既來之則安之。”沐沐嚇得腿腳都發軟了。
下一秒,他伸手便拎走了她手中的行李箱,而後轉身離開。他的背影在昏黃的光線下晃動著走下樓梯,再轉過梯角,不見了。沐沐這才放下心來歎了口氣。忽然,他的聲音從下而上地傳來,“快點,租出車在樓下等很久了。”沐沐又重新提著顆心往樓下跑去。
“嘟~”像是電壺燒開的開水延續不斷地發出歎息聲。下一秒,門開了。一進新居,所有的新奇都在那一秒如若墨滴入水中迅速擴散開來。
這間公寓看起來獨具一格,別有風韻。
首先看見的是那龐大結實的沙發,擺在與廚房相連的客廳裏。整個公寓以米黃色為主調,典雅而高貴的旋轉樓梯直竄向閣樓。地板光滑潤澤,好像腳下一不小心就能滑倒,或許隻是眼睛的觸覺吧。
沙發後麵是酒櫃,前麵有一張玻璃茶幾,墨色的花紋地毯,有點像從波斯米亞那購來的。沙發套著駝色布罩,豪華氣派,即使上廣告也不遜色。沙發上的三個人,姿態各異,眼睛都全神貫注地釘在電視上,旁邊還坐著一隻難得一見的黑色毛發的大狼狗,正吊著它黏糊糊的舌頭勻稱地喘息著。它敏感地察覺到有一個陌生人進來了,它抖動著身子站起,尾巴搖甩個不停,似乎下一個動作就要撲過來了。
忽然,一雙男人獨有的骨感手指輕輕地在它的脖子上揉動了幾下,那隻大狼狗竟又安靜地坐了下來。
從寬大的窗口可以看見陽台。窗前擺放著一排種植花草的盆或箱子,組成茂密的植物群,宛如熱帶叢林一般。仔細一看,家裏到處是花,各種各樣的花瓶裏,插著合於季節的花卉。
“你是誰?”
僅僅是對方轉頭回視的那一瞬間,柳葉眉,大眼睛,高鼻梁,適中的嘴,臉上施了薄薄的粉,最突出的卻是她的雙眼,濃黑的煙熏妝,從沒有人畫得如此傳神,將眼中的媚態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
沐沐張了張嘴,忽然間意識到自己身上的一切裝扮都與這間公寓搭不上邊,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你們好,我是你們的新房客,我叫林沐沐,雙木林的林,沐浴晨霧的沐,林沐沐。哈,以後就多多關照了。”
沙發上,慵懶躺著的三個人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明顯對林沐沐這個人沒多大興趣,又都回轉過頭,繼續泡茶,品茶,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氣氛冷得如同冬天裏的雪。
“我感覺今天好冷啊,我的皮膚都豎起寒毛了。”
那個畫煙熏妝的女人,十指纖纖,隻將食指對準空調的方向,“空調在那邊,你可以自己去調試。”
“哦,太謝謝你了,姐姐。”林沐沐恭謹地道了謝。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全屋子的人居然為了這樣一句話大笑起來,林沐沐被嚇得不敢動半步腳,心想,是不是她做了什麼失禮的事,為什麼他們笑得這麼誇張。是她身上出現了什麼怪異的地方。難不成是她長得太像恐龍了?!
林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打了她一個栗子在她的額頭,笑道:“姐姐?你連眼睛也不張大點,就亂叫人,虧世人都說女人的觀察力極佳,卻沒想到來了隻呆鵝。”
林沐沐忽然感覺到了委屈,她不管怎麼說也是第一次來,不能掉眼淚,盡管父母一生下她,就給她的眼角下貼了顆淚痣,但她發誓堅決不能哭。
她握緊雙手,再次望向那個姐姐,從上到下,沒有一處不像女人,就是雙乳不夠豐滿罷了。不對~,如此,那她是個男人。
這一瞬間,又改氣憤為羞愧,滿臉紅得像火燒般,熱辣辣的。
“我~我……”林沐沐支支吾吾了半天竟還沒能將話講完,“我……我不說了。”好泄氣!
“我叫潤雪,我從小就想當個女人,就差沒做變性手術了。事實上,很多人都認為我是個女人,我也不大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這還是個秘密哦。”說到末尾,手型成蘭花,他在虛空中的那一點,仿佛是點在她的額頭上,全身經脈同時在那一瞬間似也凍住了。“你可以叫我小妖,大家都這麼叫。”
沙發上其他幾個,也都怪異得很,看上去沒一個人好相處的。林沐沐繼續警惕著,順時針的看過去。
“我叫文浩。喜歡集郵,畫漫畫,家裏的一些花卉都是我著手弄的,有空可以幫忙照看一下。我還很喜歡音樂,偶爾會彈吉他唱幾首曲子。”
“我叫吳應楊濤。聽上去很像從邊疆來,但是,我的父親姓吳,母親姓應,他們想要對等的在我的名字中出現。所以就有了這個名字。”
“哇!”林沐沐感慨著驚奇地瞪大了雙眼,張開了大嘴,並且自言自語似的傻笑起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其餘的目光都轉注到她的身上,果真呆鵝一隻。
最後一個看到竟是林景,林景聳聳肩膀,“我跟你就不必自我介紹了。”說完,拽拽地上閣樓了。
“喂!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住哪個房間呢?”
在這個初次登門的公寓裏,與至今為止幾乎未曾見過的人相對而坐,油然湧出一股天涯淪落的孤獨感。盡管已將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卻還是被匆忙之後的冷寂情緒覆蓋了。大玻璃窗上映著她的身影,她與身影中的自己對望著。指尖在玻璃窗上刻畫著,一個笑臉,一個哭臉。
在這城市裏,再也沒有能與她同歡笑同說一地的話了。
世界竟是如此浩渺無垠,黑夜竟是如此深邃無底,歡樂與寂寞竟是如此漫無邊際,直到今天她才切膚體驗到。那是寂寞在呼喚她。也許,隻要閉上眼睛,她便可以更直接地接近暗無天日的無底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