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的上空籠罩著漫天烏雲，堂屋裏一幅碧玉錦簾被侍女卷起又放下，動蕩不安地晃著。內室寂靜得讓人發悚，方儒錦靜坐鏡前，一壁將瑪瑙墜子除下，一壁朝侍立身旁的采姑問：“藥配回來了嗎？”帷幕輕拂，內室香氣彌漫，她身著素白寢衣，一件絲質雲肩隨意披著，移首間目中波光瀲灩，側影美麗異常。
    采姑謹慎的打量著四周，隨即執起桃木梳為她整理著一襲流雲長發，“那些藥我已經妥善收好。”
    方儒錦不再言語，聽夜風無情掠過發出的嘯響，淚水不覺浸涼了衣襟。
    二月底，方儒錦搬進了顧承彥在外購置的一座宅院裏。
    庭內絳桃開得火紅，豔得讓人流連忘返，暫時忘卻塵世紛擾。絳桃旁安著秋千架，方儒錦扶著麻繩，輕輕蕩起來，風襲來，桃花散漫飄飛，沾在她的緋色春衫裙上，她毫無察覺，隻顧專心看望天空翱翔的福燕風箏，嘴角掠過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儒錦。”方儒錦回首，看見一襲青衫的顧承彥。
    他信手拈下一朵絳桃，簪在她髻上，“今日春光正好，我陪你到郊外賽馬吧？”她踢一下地麵落花，“賽馬有什麼好玩？顛簸勞累，我才不要去。”顧承彥捉住麻繩，緩緩蕩了蕩，“我也就這幾日得空，要是錯過了，大好春色豈不辜負？”方儒錦偏頭凝視他，聲音溫柔：“我要看你的百步穿楊。”顧承彥貼到她耳邊，作苦惱狀，“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有你在旁，我如何還能百步穿楊？”方儒錦迅速別過臉去，麵頰肌膚已有紅暈浮動。
    顧承彥轉到她麵前，攬一攬她的肩頭，微笑：“你既然想看，我勉力而為就是了。”
    方儒錦站起來，指一指鬢上赤金嵌珍珠寶石簪，說：“你要射中我簪子上的珍珠才作數。”
    顧承彥兩眉微蹙，甚是不悅，“胡鬧！怎可開這樣玩笑？萬一我傷著你怎麼好？”
    方儒錦盈盈一笑，“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他癡癡地看著她，她的臉容在春光下幾乎發出光輝來。“你於我而言就是我的生命。試問我又怎能以生命作賭注？”
    “生命？”方儒錦重複一遍，臉上不覺閃過陰霾，隨即又恢複自然。“你覺得我的容顏就是生命的全部？”
    顧承彥極力緊箍著她，語氣有些緊張，“我愛你，也愛你的所有。”他把兩隻手臂勒得更緊些，“正是這些獨特的所有才組合成完美無瑕的你，缺一不可。”
    方儒錦伏在他襟前，用保養得宜的水晶甲抓起耳邊碎發撩到他麵上輕輕一拂，抿著嘴角笑出聲來。
    顧承彥放開她，說：“我讓人回去拿弓箭。”
    她的睫毛閃了一閃，抬起眼來與他對視，麵孔白得沒有血色，仿佛一碰就會散開來。“不。我有些累了，想到涼亭坐坐。”
    顧承彥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雖然你就站在我麵前，可我總覺得你的心離我好遠。”
    方儒錦不作聲，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顧承彥解下她的手絹，為她拭了拭額上沁出的冷汗，“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該要求太多的。”
    方儒錦無法麵對他眼中的情深，隻得垂下眼去，無可奈何的難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