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閨小檻春光晚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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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斐再次見到沈慈的時候,已經是一月十三號。
他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選擇叩了她公寓的門。
門微開啟,她先是探出一隻手來,一張憔悴的小臉隨即顯露,整個人倚著門框,眼神有些疲倦,頭發挽成低髻,穿一件黑綢寢衣,襟前別一朵白菊。饒是這樣素淨的打扮也掩蓋不了那流動的美麗,她一手撐著門,靜靜等他開口。
一股夜風撲過來,他情不自禁朝她靠過去,臉幾乎貼著臉,溫熱的呼吸纏繞著,無處可逃。
她看定他,略微一笑,姿態高傲。
他挽起她的手臂,凝視她,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輸了。”
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微笑裏有些蒼涼的意味。
他隨她進屋,室內仍舊打掃得一塵不染,她不說話,低斂的眉眼不見絲毫悲傷。但他知道,這是她每個無眠夜唯一的精神寄托。
冷風無情掠過,她凝視著飄飛的雪絨,聲音微微顫抖:“阿斐,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裏?”
“或許,會去他們致死銘記的地方。”他的目光沉沉,嘴角挑起一抹清冷的笑。
她轉過頭,“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話,讓我嫁給你。不要讓我死後仍以無主孤魂遊蕩世間。”
他踱到窗前,自身後擁抱住她,輕輕吻著她的頸窩,似真似假地說:“到了最後你也隻能是我程家人,隻能,如此。”
他的心跳很有力,那是一種讓人安心的溫暖,她靠著他,忽然舍不得清醒。
“我想通了,反正陪你最後的隻會是我。愛與不愛又如何呢?這一世,我們注定彼此虧欠,無法釋懷。”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以殘忍的力度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再添濃重一筆。
她無話可說,索性伏在他胸膛前,合上雙眼假寐。
次日黃昏,雪停了,他眼看程斐離開後就急不可待上前敲了她的門。
她持一杯白蘭地,於薄暮微光中款款而來。
他撐著門,仔細打量了一身華裝的她,憤怒如期而至,一手揮過去,打落了她手裏的酒杯。“厚顏無恥!”
她從紐扣裏抽出繡花絲絹,慢慢在旗袍汙跡上擦拭,對他的悲怒視若無睹。
“原以為你重情意,必然會為葉瑾守喪,可如今看來竟是我看錯你了。”他的眼光始終不離她的眉宇眼梢。
她微笑不語,探出手去撫摸他的臉。
他能感覺到她的手觸摸他的臉時的細膩溫柔,那是她對他從未有過的凝神注視,他徹底迷醉在她動人的眸光裏,無法自拔。
“守喪?•••”沈慈詭異一笑,“我連殺她的人就站在我麵前都無法替她報仇,還有何麵目為她守喪?”
陳普生狼狽地往後一退,轉首避開那流動的瀲灩眼波:“殺她的,是亂黨。”
沈慈繼續迫視他,盯牢他:“你殺了她•••”
陳普生低頭重複:“殺她的,是亂黨。”頓了頓,又道:“你也不必太傷心,畢竟生死自有定數,並非人力可改。”
沈慈終於勃然大怒,脖頸上的青筋瘋狂地跳動著,完全失去了一貫的鎮定,直衝到陳普生跟前,一巴掌就打在他的臉上,清晰地留下了五個泛白的指印。
陳普生的嘴角有些微爆裂,滲出血絲,他以手背迅速抹掉,緩緩地對餘怒未消的沈慈說:“她是葉家派來監視你的人,你怎可對她心慈手軟,若讓她離開,那麼下一個遭受滅頂之災的就會是我們!小慈,我怎能容一個威脅到你生命的人存於世上?你可以說我心狠手辣,但我自問所做的一切都無愧於你沈慈!”
她站在那裏,低頭不語。淚水順延麵龐,如串的滴落。絲毫沒有間斷。
他的心裏一窒,很疼。
她的長發在晚風中飄起,夜色流淌,她如玉容色浸潤柔光中,熠熠生輝,看得他驚心動魄。他的目光穿過她,繞著她,一直抵達她靈魂深處,那裏是他的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