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方儒錦正在小池喂魚，蕭清惠走了過來，抓了一把飼料扔進池裏，不鹹不淡地開口，“你年級也不小了，是時候把心思放在終身大事上。”
    方儒錦似沒聽見，隻一心喂魚，紫色小碎花旗袍輕輕蕩起，柳絮落在水麵，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表姨父的為人你該比我清楚，他是不會就此死心的，你要想徹底擺脫他，嫁人是最好的辦法。”
    方儒錦還是不語，靜靜望著合歡樹下逗犬的簫青瀟，麵容在春光下泛起胭脂的眼色。
    “表姐，我要的若隻是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又何必來蘇州煩你？”
    或許是那雙剪水秋瞳裏的淺淡哀愁感染了她，蕭清惠沒有再說什麼，默然離去。
    蕭清惠一走，簫青瀟就抱著她的夫拉小犬過來了。“表姐，你不用理會阿姊，她最喜歡撮合別人了。何況那個還是她丈夫的外甥。”摸著夫拉的毛茸茸的腦袋，又說：“我不喜歡那個弘浚，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還想著要娶你，做夢吧他。”
    方儒錦笑著看活潑好動的簫青瀟，打趣道：“那你喜歡怎樣的？”
    “我啊•••”簫青瀟踢著小石子，走了兩步，然後回眸，這時正好逆光，雨後的陽光又特別亮，方儒錦一時看不清她的臉，隻聽得她說：“我要嫁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大英雄？”她默默重複著，眼瞼往下一垂，神情有些落寞。
    顧承彥也是英雄，卻永遠不是她的良人。
    “表姐，你怎麼啦？”
    她笑笑，“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今天是書齋進貨的日子。對了，你要不要陪我去逛逛？”
    一聽到去看書，簫青瀟立時搖頭，一臉厭惡道：“我情願留在家裏同我的夫拉玩。”
    方儒錦也不勉強她，回房換了衣服與傭人采姑一起出門。
    出了巷子，沿著西門裏大街往東路去，在左側一條胡同口，便是一家書齋，裏麵沿牆擺著七麵書架，架上排滿了新舊不一的書籍。方儒錦把腳步停下來，細細地瀏覽著那些書背上用墨筆寫的書名。正在這時候，忽見裏麵有一個人，仿佛也是顧客的樣子，他買好了書準備往外走，與她探究的目光碰上，一怔，接著快步朝她走去，看人的眼神一如既往深沉，“是你。”
    他穿著一件淺紫色，白細條的襯衫。領子敞著，下向是一條米色的西褲，和一雙透空的白鹿皮鞋。一件同樣質料的上裝，掛在左邊的臂彎上。
    她有些不敢置信，遲疑著開口，“小王爺？”
    他抿唇一笑，伸手捏住她的下頜，冷笑道：“你不是說過現在是民國了，再玩前清那套會貽笑大方麼？”
    真的是他。那個任性暴戾的前清王爺。方儒錦心裏震驚，語氣卻鎮定了，“什麼都可以改變，唯獨性情不可。不知如今該如何稱呼你？”
    他加重了力度，把她的下巴捏得淤青，她眉頭也沒皺一下，甚至還對他揚起挑釁的笑靨。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家表小姐。”見二人不像故友重逢，采姑忙上前去拉下他的手，嚷嚷：“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