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洗沙。琉星獨自一人撥弄著棋盤上的棋子。黑黑白白，白白黑黑。
    十月本來是可以結束那場毫無懸念的戰爭，自己也不會……代替他活著。原本嗜血的他，竟然在決勝時，棄了刀刃。
    這是他們的命運。殺手的無情，是唯一活下去的必要。踏著滿地紅的十月向琉星舉起了刀，但是……還是放下了。
    兩個還是孩子的少年彼此緘默，腐爛了的屍體味在陰暗與狹小的房間裏重疊。十月始終沒有合上雙眼。他知道。他不殺那個孩子並不代表著那個孩子也是這樣想。待自己睡去後，便可能，一覺不醒。
    但即使如此，十月卻還是不想拿刀指著他。那個孩子有很好看的眼眸，清澈如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說，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
    那個孩子先自己一步睡了，似乎對周圍毫無戒心。惺忪中他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得很緊。十月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上去，解下自己殘損不堪的衣服蓋在他的身上。
    隻有勝利者才能走出這個囚籠，而勝利者隻有一個。十月知道，他清楚那個孩子也深知這一點。但是他卻忽然不想成為那個勝利者……或許，我們能一起走出去？又或許……死在，一起。
    透風的囚籠，十月在寒風中赤裸著上身。今晚還真的有點冷呢，他自嘲地笑笑、但此時他最關心的還不是這個問題，他有點擔心，自己那襤褸的衣服，能不能褪去這個孩子的一點寒意？
    猶豫了一下，他將身子靠近了那個孩子，兩人偎在一起總要比一個人暖和，他也沉沉睡去，朦朧中，卻感覺，不再寒冷。
    少年推醒了自己。十月睜開了眼，陽光從鏈條裏透了過來，身上竟有一陣暖意。
    [我叫琉星。]少年說，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語氣毫無波瀾，就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嗯，十月。]十月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不動手。]琉星抬頭，[你無法救贖我，哪怕是我能成功出去，也難以在外麵的世界裏生存。]
    [我隻是希望你活著。]十月看著一臉暗淡的少年，[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樣。]
    少年別過臉去：[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要跟我死在一起？]
    [我們，都要死了。外麵的世界，也同樣不歡迎我。]
    三天。
    沒有食物與水源的供給，十月咬牙苦守，琉星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就這樣死了麼？十月問自己，但每每對上琉星的雙瞳，他又覺得，不後悔。卻依然，不甘心。
    [都要死了麼……不……還至少能活下去一個人。]十月說，[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兩行淚從琉星的雙瞳裏跌落。[你這個笨蛋。]琉星說。
    血花開了一地，十月用自己的刀刃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琉星隻聽見他微笑著說，你可以活下去了，真好。
    這算什麼結果啊？琉星一拳打了下去，但十月，卻真正睡去。
    琉星是唯一一個出了囚籠的，抱著十月的身體。
    二十年後，琉星毫無留情地將刀刺穿了錦衣衛的統領，正是他，當年……讓十月，為自己而自殺。
    [這是替十月討回來的。]
    琉星望著手中生鏽的刀。這把刀，當年十月用它指著自己，卻始終沒有揮下。除了記憶，這把刀，是十月唯一留給他的。
    哪怕已過二十年，但那與十月認識的四天，刻骨銘心。
    時間已逝，琉星娶了自己的妻，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執意給自己女兒取名為石榴。他望著藍天，隻想告訴十月，我，還記得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