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棺葬於半空 第一章 玻璃雛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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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
十一月始端的時候秋天的意味便已經很重了。從家裏去坐公車時,兩旁的樹都是籠上一片黃色,不是死氣的枯黃,而是由心裏直接泛暖的金黃。講句實在話,這樣一陣風吹過就是一陣又一陣三兩成隊的掉葉子,很難有掃空的一天。路兩旁專門排水的排水溝也是被或嫩黃或鵝黃或金黃或枯黃或黃中帶了點綠得落葉堆滿,一眼看去就似和平地一般,她喜歡把腳踏下去,瞬間的踏空感。腳下走動會帶動落葉的響動,有時會踩到參雜在其中的枯葉,枯葉不同於其他落葉已成了幹又脆,直接幹脆地被主樹幹遺棄,便在鞋子下似生命最後的挽歌般呻吟的壓住空氣。
選在無人跡時站在大道上細聽,腳下是落葉,才知道秋天也如此的決絕。
小學、初中時從家裏走出,下了樓梯,跑下斜坡,左轉,再一直直走到落葉堆滿的道路盡頭便是她們的學校。往日會坐在兩旁的石長椅上,把微涼到冷冰的觸感溫暖到體溫差不多,便可看到和自己穿同種校服,同樣的校名繡在右邊胸口上的學生,三三兩兩,或獨行來學校。這小道也便熱鬧起來,上班上學的都在喧鬧,為新的一天再次相見而重開話題。
那時頗為羨慕可以騎著自行車來學校的學生,很有青春飛揚的感,那時以照和施杳也都是踩自行車來上下學的,當然沒少遭她的禍。
“君姍菲,右轉,右轉,你這個白癡瘋子加三級給我往右轉。”
“對了,就這樣,往那個方向。”
“君姍菲,你這個殺千刀沒大腦的大路癡,右邊都自己指出來了,你還給我左轉。”
“姓君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念叨什麼,哼,自行車是我的,我當然有責任有必要對它的生命安全著想……什麼,你喊我摳門鬼,MD,
死大路癡,姓君的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那麼厚臉皮的。”
“啊——,啊——,君姍菲,你給我刹車,刹車。”
“嗚嗚,死君姍菲我有得去修理自行車了,修理自行車的會愛死我的。為什麼你每次都是連人帶車摔,你總是沒事,我的自行車總遭殃。”
“親愛的小自,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們!”
緊張、著急、憤恨、無可奈何、恨鐵不成鋼的大喊大叫還真的很懷念。
那次是她把施杳的自行車摔下排水溝裏送去修理,借了剛修好不久的自行車——一以照的,她一邊念叨數落著她的種種罪大惡極令人發指的行為,最後仍是口硬心軟的借給她。事實上,她每次都會敗下陣來,不忍看到君姍菲臉上的失望而最後讓步的借給她。可那個沒臉沒皮的借一次壞一次,隻有大小之分而已的人卻了解這點後恬不知恥的不斷借不斷弄壞。因此,徐以照和施杳的自行車便悲催了,回來自家主人身上總是受傷,也不知她是怎麼折騰的。
先肯定的講,她會騎自行車,而且還是自學成才,並無他人扶在後座等她騎穩偷偷放手這個小學作文無數描述無數次的場景那麼美好。雖然沒有多摔,也摔疼了她,破了幾次皮才有平衡感。等君姚杉開始學自行車的時候是從幼兒園的小小自行車,小學的小自行車才到大自行車(正規大小版本),她十分怨念的對父母講:你們偏心。偏心,為什麼她學自行車就不是循序遞進,而是一躍高飛多次摔下型的苦苦掙紮版本。老姐,你沒那個耐心。最後那個每次踩自行車都要給自家姐姐怨念無比的眼神盯住君家小弟道出實情。她終於不用那種眼神看自家小弟,而是改用哀拗的表情,君姚杉終於明白了一個大道理:他老姐君姍菲,君大小姐說對的東西,即便錯到眾所皆知也是對的,所以不要有任何懷疑的衝動。
她是會踩自行車,隻是她每次踩時都喜歡放開雙手,便有以照對她著急緊張憤恨等無數情緒的怒吼。
放開雙手,看兩邊風景掠過的感覺很好,特別此刻是秋天,總有些溫暖的淡涼。古代詩詞中總是悲春傷秋,那些詩人們,閨閣女子們不是折柳望秋道離別,便是觸景傷秋念思情。唯一一首不悲秋了,也非得和悲春比會,秋天本來就是不可替代的季節,要她說秋天隻是令她欣喜的季節。所謂的離別思情都是那些人見不得這本無缺憾的季節。
可她的動作到了自行車主人的眼裏便成了不知死活,不知所謂。被多次選上遭受禍害後,徐以照為了免除重蹈覆轍,便在自行車無人控製下,靠著剛剛動勢後的慣性向前跑到轉角處,她便大喊往右轉。她不喊倒會好些,一喊本來無緊張之意的君姍菲便聽從她的,研究著哪個方向是右邊。然後,很不幸,她的大腦構造奇怪到她是永遠指右向左,指左向右。因此,徐以照大罵快撞上花圃的君姍菲,喊她快刹車,無奈的急刹車再次因為慣性而變成連人帶車的再摔。
“在想什麼?”走在她一旁的桑桐見她停在校門,看著一進校門就可以見到的樹癡癡發呆,不知道是回憶什麼想什麼,難得露出堪稱溫柔恬雅的笑容,連酒窩也可以看到。
“桐,那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我再次連人帶車摔了以照的自行車,她恨不得掐死我,或者當做從未認識我這個禍害。”自稱‘禍害’的君姍菲臉上有著的那一縷笑意,連眼角都微微的彎起來。以照那時是馬上奔向她,從頭到腳的打量她沒有受到皮外傷才一臉悲憤的對她的自行車表達疼愛和哀悼之意。
桑桐也似乎想到當時發生的事,隔三岔五的修自行車的事還是她陪她們去的。自行車修理店的老板說,你們怎麼會老是把自行車弄壞了呢?(臉上是滿滿的疑惑)算了,算了,以後輕微的就不收你們的錢,免得他人說我技術不過關。臉上也露出和君姍菲幾分相似的笑容,看得出她的心情也莫名的飛揚好了。
“你還好說,讓本十分喜歡秋天的她恐懼秋天的到來。一到秋天你便折騰她的自行車,春天你嫌它空氣太濕到處發黴冒水,夏天你嫌太陽太毒天太熱到處汗臭味,冬天又嫌太冷動一下會死人的。因此,隻有秋天你就活蹦亂跳的折騰她的自行車,隻有秋天符合你的條件秋高氣爽,不冷不熱,不發黴不死人又不臭的季節。”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溫柔文靜的君姍菲,卻是刁蠻任性又麻煩的主的各種理由,道出幾分諷刺幾分溺寵幾分無可奈何的話來。
“施杳的也給我這麼折騰他都沒有任何意見,也不見他抱怨。”理直氣壯的為自己自辯,想起以照叨念損她時,她嘴裏也不認輸的叨念回她這麼一句,不禁又笑了起來。
似曾相似的話語,徐桑桐憶起那日的言語,忍不住也再一道笑著。
認識君姍菲時她性格就有寵壞的嫌疑,桑桐知道即便身邊的人沒那麼寵她,她自己也寵自己本人到無法無天的程度,從不多加約束自我。
施杳的自行車被弄壞的次數比徐以照的少,其實借用的次數倒差不多。隻是施杳即便會擔心她鬆開手,一頭猛的往前撞去,她會說受傷卻隻會看著,不阻止的任由她胡鬧,以照不會,她會罵她,喊她,吼她,姍菲會收斂,即便收斂效果好不到哪裏去,但至少到今天她仍是沒有因為自行車受大的傷。基本有破皮的都是踩施杳的自行車。摔著摔著,君姍菲還摔出了技術和規律。果然,大多數情況下隻有動物本能的人,因為直接,對於有些規律可循的,總比常人快掌握。
伸手接住飄下來的葉子,濃鬱的綠有著淺淺的黃色,葉形似展開翅膀的蝴蝶般,他們那裏稱之為‘蝴蝶花’。這種樹很常見,至少從小到大她所在的學校都有見過,以照家裏附近也有,秋天來了總是丟了滿地落葉卻一年四季都沒見到它光禿禿。以照喜歡拿它們剪去太硬朗的部分,折成兔子頭得形狀夾在書裏,有時時間充足心情好也會製成書簽,她的書總是一股樹木的芬香。葉綠色的兔子頭,中秋的時候以照回來也給自己帶了這樣的兔子頭書簽,自己本也會做卻不曾弄過,說是回家後在她家樓下看到就想到折給她。
望著校道,這樣的校道和初中那時去上學一般,都是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木,一路給遮著陽光不能滲透很多,夏天的時候路上就看到星星點
點斑駁的影子,靠近都有植物特有的芬芳。她們三個那時喜歡走在那道路,現在剩下她和姍菲就喜歡走在這學校的校道,看風吹過三兩片葉子便旋轉飛飄下來,伸手攔住。十一月的中旬啊,看到都是那深深淺淺的黃色了。
“她現在沒有這個擔憂了,我又沒辦法愛護她的自行車。”似歎似可惜的口氣,卻莫名的讓人感到遙不可及。
“是啊,她不用擔心,在那邊繼續秋天踩落葉大道。”桑桐忍住頓時思念洶湧澎湃的出現,有些嗝咽的講著,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變成漂浮不定,心思已經不在這裏。
中秋節他們各自都是不歡而散,除了不知情的都不知如何自處。她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如以前一般的和她說著話,溫和的笑著,還是那麼照顧自己。隔日她到機場後才發短信告訴自己,她要回去上班,自己不要太常熬夜,要注意身體。以照不喜歡有送別的離別,她是知道的,可心裏總是覺得自己給丟棄了。以至於最近都不怎麼和她聯係,她似乎也忙隻是偶爾的來幾條短信詢問她還可以吧,問了君,她們兩個還是和以前一樣個兩三天聯係一次。內心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自己果然真的被丟棄。有了這樣的心情,果然會啃噬自己。
“走吧,走吧,去門房拿快遞,然後吃飯去。”回神來的君姍菲看到了桑桐的表情,大概知道自己講到了不該講的話。
她們三個在初中常待在一起,瞎鬧。在她還不與她們兩個熟悉的時候,徐桑桐和徐以照已經是很好的,好到變成了情侶的關係,她說過
她從未排斥,她也從不問她們的過往。就像她們也不知道自己過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沒必要因為是熟悉的人而講出自己的所有的一切,等待他人的諒解。那樣的做法她不屑,實實在在的傻,能呆在自己身邊的沒被無視的大多都是沒了解她卻對待她很好的。她隻在乎他們是否真心對待對方,沒有太多不能忍受的習慣。
阿南說,其實是因為她們三個關係太好,彼此間性格的臆測到大部分,她才不敢講出來,怕最終他人會討厭自己。我對你的往事也是知道那麼多,我都不曾討厭你何況是她們。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阿南是和自己從小一塊長大的,連自己幾時來月事也是清楚,主要那時的自己會肚子痛,臉色太過難看。他詢問多了也不理會好不好意
思吼著講,來親戚了,說了一次後也沒了所謂的害羞不好意思,以後就講的光明正大無所謂,還會告訴他女生的種種問題。他了解自己的大多往事,也就大多數,有些她還是不想告訴他的,例如自己等於自虐一般的習慣會選擇不起眼的也是為了躲開阿南的了解。
越在乎便會越小心翼翼。
剛剛有些走神的桑桐聽到她的一道吃飯,倒想起了她們是過來拿上次網購書的快遞,打算著拿到就一道去吃飯,然後再回去洗澡。這書已經等了快一個星期,無數次咒罵之下終於是來了。看著姍桐又似沒骨頭一般的靠在自己身上一副你帶我走的表情,一把掐住她的臉一扯,說道:“親愛的,你就沒有想站好的時候。”掐她的臉是最近發現的樂趣,君姍菲的皮膚算是班裏最好的其中一個,看了就讓人嫉妒,一個每天熬夜的人還有著不長痘的,不留疤的臉。有的那麼小小黑眼圈眼袋也是沒幾天就消下。
“GO!GO!GO!”知道她掐自己也沒用勁也大方的不和她計較,人家要嫉妒她總不能吧,要是別人她會一臉疑惑的講,有麼,有麼,我的皮膚比以前差了耶!這樣的話是實話,不過別人不相信就是了,嫉妒也會加深到想揍她。伸出右手接住要飄到桑桐頭上的葉子,扯下一小角放到嘴裏,真的不好吃,就像草一樣,沒嚼幾口就立馬突出。
以照的習慣,總是把這也花花草草放到嘴裏,也不知道那麼難吃她是怎麼嚼著的,呆在太久要些對方得習慣,相對而言她就比較喜歡花的味道。說到以照,她就直接的拿著被她扯了一小角的葉子很快速的折出了墨綠色的兔子頭,看了看,還不錯,至少缺陷在背後不往後看不到。
“還不錯吧,給你。有空就給她電話,她其實是我們三個最討厭一個人。”然後邁開步自己走向門房,步伐有些軟綿綿的不穩。
三個中最討厭一個人,她知道了。君,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