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來了。
    她叫謝眠。上高中時，她坐在淩泉前麵。淩泉對她的評價，也不過是“像男生一樣聒噪暴力的女孩子”。她喜歡與淩泉說話，但是淩泉那樣沉默的人，當然是不大喜歡搭理她的。
    不過謝眠並不氣餒。在她長時間的努力之後，二人終於到了較普通同學更熟稔一點的程度。
    敏感細心的淩泉早就發現了謝眠並不單純的心思。他也無法說清自己對這個女孩子到底有無感覺。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他沒有絲毫要“戀愛”的想法。生活很不易，他還有妹妹照顧，還要完成學業。
    謝眠有時會找他玩，他並不拒絕。但他從不主動與她說話。
    在高考結束之後，他拒絕了謝眠一起外出的邀約。少女得知他在打工之後，便每日都會過來吃麵。
    這讓淩泉感到有些頭疼。
    未過多久，淩泉將麵端到她麵前。
    謝眠用筷子將麵挑起來，一麵卻看向淩泉：“這麼熱的天，你累不累？”
    “無所謂。”淩泉擺擺手，走開繼續去忙。
    少女撅著嘴看他走遠，唯有埋下頭吃起麵來。
    淩泉鬆了口氣，繼續為別的客人上菜。他又忙了一陣子，實在熱得難受，便去水管子前洗了洗臉。冷水順著他的下巴滑下去，浸濕了衣服。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那枚雞心蛤。貝殼光滑的手感讓他感到安心。不知小夏在家有沒有覺得無聊？
    待了一會，他又去外麵，發現謝眠已經走了。
    今天為什麼沒有留下來等著自己？淩泉先是一愣，旋即自嘲：“難道你是習慣有她存在？罷了，畢竟是兩個世界裏的人。她不能理解我的生活。”謝眠家庭也算小康，當然無法理解淩泉辛苦做工是為了什麼。
    “海鮮麵！”又有客人招呼，淩泉甩甩頭，走了過去。
    這一對食客，一男一女。男人身後背著一隻雙肩包，女子裝扮很奇怪，竟穿著暗紅的古裝，但頭發又隻及肩膀，鬆鬆地散在腦後。
    他們點了單，淩泉便走開了。
    身後忽有人拍了他一掌。少年回頭一看，居然又是謝眠。她口中叼著一支雪糕，又把一罐子冰水遞給他。
    “啊啊！”見他愣著，她口齒不清地讓他接著。
    淩泉搖搖頭。
    她將雪糕握在手裏，急道：“為什麼不要？一罐水而已。看你熱成這樣子，好歹朋友一場，不要這麼客氣吧？”
    淩泉默默接過來。這時因已過了飯點兒，鋪子裏的客人少些了，少年便不那麼忙。他喝了一口水，一線涼自口入腹，果然好受許多。
    “唔。”謝眠咬著嘴唇，忽一把拉住他。淩泉心中一驚，但好似失去力氣無法掙脫。他隻能盡量維持著臉上木然的表情。但他整個身體竟然開始發抖起來。
    少女將他拉到無人的角落，她麵對著他，靠在牆上。“我知道你可能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可以抗拒，你可以拒絕，但是我一定要說。爸媽打算送我出國上學，一個月之後就走掉了。”
    “啊。”淩泉自動將前半句話忽略了。隻是潦草地說：“那恭喜你。”
    “喂喂，這樣是不是算拒絕？”謝眠不依不饒的。
    淩泉偏過頭。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幼稚得可笑。說出來有什麼意義呢？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會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但……若真要問，他對她有無感覺……
    謝眠是他除了妹妹之外，熟悉的唯一一個年齡相近的女孩子。
    她很爽快，也很……善良。她好多次想要不著痕跡地幫他，但他都拒絕了。他有自己的尊嚴。
    “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佩服你。”謝眠笑嘻嘻地說。“我要走了，明天請了幾個好友一起吃飯，恰你也休假，給個麵子，來吧？”
    “我要陪小夏。”
    “讓小夏一起來。”
    3。
    “哥，我不太想去……”小夏紅著臉說。她好像有些不開心。
    “謝眠要出國，去吃頓飯而已，沒關係。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這是淩泉第一次到謝眠家。謝眠家也在南北湖邊，也是獨家小院——不過與淩泉家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了。
    謝眠家的小院，四麵立著精巧的金屬，上頭繞了花藤。而院子裏收拾得極整潔，還挖了一方小池塘，裏頭養著錦鯉。院子正中，立著一棟三層的小樓，建得很漂亮。
    “你來啦！”謝眠從屋子裏走出來，對淩泉揮揮手。“小夏，一起來玩那。”謝眠上去便拉著小夏的手。小夏身體僵硬了片刻，臉上紅起來。她埋著頭，從發隙裏看向謝眠。她的眼神是沒有溫度的，甚至還帶著一點厭惡。不過大家都未注意到這一點。
    走入屋中，淩泉見班裏好多同學都來了。不過他一向不愛說話，便找了個角落坐下，看大家聊天打鬧。
    小夏也輕輕掙脫謝眠的手，坐到了淩泉身邊。
    “大家靜一靜！”謝眠走到客廳中央，舉起自己的雙手：“今天晚上，我親手給大家做一頓好吃的怎樣？”
    “哇，謝眠，男人婆還會做飯？”幾個男生起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