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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一種老女人的刻板腔調小聲對菩提道：“你為什麼不吃？”一字一頓，好似冰冷無情的電子音。
    “呃……我……吃過東西……”菩提慌忙答道。
    “寺裏的東西來得不容易，你應該多吃點。”她說完時，還笑了笑。但那笑容生硬冰冷，讓菩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這個塵世，我們都是罪人。我們貪婪，欺騙，浪費……我們需要救贖。方丈說過，要想進入羅漢堂，證阿羅漢果，就必須贖了這些罪過。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是最後一批能夠進入羅漢堂的人。桀桀。”她一麵說，一麵輕輕晃動脖子。動作僵硬如傀儡人。說完，她又轉過去，不斷地將食物往空中塞去。
    菩提背上冷汗涔涔。隻忙不迭點頭，卻仍不願動麵前的飯食。
    這人……好不對勁。況她所說的“證阿羅漢果”“進入羅漢堂”，又代表著什麼？
    這個地方好詭異。
    菩提反過手去，摸了摸隨身的背包。即便它濕漉漉的，菩提仍堅持一直背著它——因為神荼鬱壘就在其中。
    隔著布料，摸著硬硬的刀身，她心中方稍定。
    須臾間，這一廳的人都食訖了。夕日的光從窗隙中透入，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光斑，人們臉上的光斑如塗抹上意義不明的圖騰。
    “唰。”
    角落的幾桌僧人一同站了起來。看過去，那十餘名僧人俱是灰黃僧衣，年紀不一而足。而之前見過的老和尚也站在中央。
    卻見其間年紀最大的一個站了出來。那和尚滿臉白須，麵目本來生得也算慈和，隻是神色看起來也是陰惻惻。
    “各位施主，今日是大家參觀羅漢堂，以證阿羅漢果的日子。想必各位都已沐浴淨身過了，這最後一餐飯，卻也是我寺僧人加入特殊香料的，對各位的修行有所裨益。”
    那和尚頓了頓，目光陰沉如鷹隼般在堂中掃視一番，方又開口道：“各位若無他事，便隨小僧等人去羅漢堂吧。”
    說來也奇，廳中諸香客聽他說完，都齊齊站了起來。倒把菩提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檀柘嘀咕道。“羅漢堂……”他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對菩提道：“難怪大家都這樣安靜。這大佛寺中的羅漢堂名氣頗大，想來今天在羅漢堂中是有法事的吧？咱們好運，一同去看看。”
    秦履真向來都是沒有異議的。菩提雖滿腹竇疑，但現在有神荼鬱壘在手，也不懼他，當下應了，隨一眾香客往羅漢堂方向去。
    9。
    那羅漢堂卻建在寺後。自院角的一扇小門出去，又在森森林木間行了約莫半刻鍾。天色也漸染了深黛，一切都模糊起來。那領頭的僧人又取出燈籠來。紅紅的一隻，光暈濕濕地洇開。
    “羅漢堂就在前，各位請隨小僧來。”
    前方突兀地立著一座殿堂，碧瓦飛甍，卻透著一股子沉沉的死氣。
    菩提環顧四周，隻見都是麵無表情的人，藍色天光下蒼白的臉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這些……大抵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吧？”檀柘壓低聲音道：“不過，看這個樣子，真的好似邪教教徒集合起來做什麼壞事。”他對她做了個張牙舞爪的動作：“邪教齊聚光明頂啦。”
    菩提心中始終有一絲不安，她乜斜了眼看著他。
    被她眼刀一殺，檀柘訕訕地住了嘴。
    那領頭的僧人開了殿堂的紅木門，引著眾人走了進去。菩提緊了緊背包帶子，跟在其後。
    進去卻見一條長長的廊子，修葺地極其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這廊子向地底同去，想來要去的是地下室。兩壁近頂處每隔數米便安置了一對銅質油燈，搖搖曳曳，將人的影子拉長又壓扁。讓人覺得好似在演一出荒誕劇。
    呼吸著帶黴味的空氣，菩提咳嗽了幾聲，弄出這樣大的聲響，旁邊竟無一人側目。直到行至一處大堂，一下子開闊起來。隻是燈光卻黯淡了，看不清屋中有些什麼擺設。
    那領頭的僧人卻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幾枚火把來。又遣手下僧人分散開，點著了數盞油燈。最後卻見一個年少的僧人，將手中火把一擲，那火把帶著熠熠的光飛將起來，卻恰落在自地下室頂垂下的一麵巨大火盆裏。那火盆呼呼地便著起來，將四下照亮了。
    菩提隻覺眼前一亮，便拿手在眼前略掩了掩，方打量這屋中擺設。
    打眼便見的吊在正中的火盆上是兒臂粗細的鐵鏈係住，盆身上鐫著碩大而猙獰的人麵，卻是阿修羅相。
    而廳中擺放之物，卻讓菩提大驚。隻見巨大的廳堂中，置著無數黑漆漆的雕像。那雕像大小與真人相若，大抵就是所謂的“五百羅漢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