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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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萬,在城市裏不算什麼,但在我家的這個小鎮,已經是大數目了。我承包了一個魚排,專門為周邊的城市供應海鮮,兩年後,我買了自己的漁船,像阿強一樣,偶爾還要出海。
剛回家的日子,我是很不習慣的,我沒有任何朋友。我承包的魚排是我老爸的朋友的,那人想轉行做房地產,我接收了他的魚排。我負責出去拉客戶,老爸幫我打理魚排,還多虧了魚排的工人們,他們都很棒。
我拚命的工作,不怎麼和別人說話,空閑的時候,我坐在魚排上看書。我看杜拉斯,看卡爾維諾,看卡夫卡,看村上春樹,看中國四大名著,我什麼都看。我的耳朵永遠都戴著沈靜靜送給我的i-pod,反複聽著裏麵的那些歌。
我一直不去回憶這六年來發生的事情,就像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諷刺的是,在我回家的第二年,我談戀愛了。那個女生在外省某個城市讀大學,畢業回來這裏的中學當音樂老師。一個臉圓圓,笑起來很溫柔的女生。她喜歡一個人在我的魚排上曬太陽,後來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大學沒畢業,她讀了一年就不讀了,不過她的媽媽不知道。我們做愛的時候,我看到她肋骨有一個奇怪的紋身,我明白這個世界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一年後,我們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在我的魚排舉行,我們認識的地方。結婚那天晚上,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她緊緊的抱著我哭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不愛她。我對她說:我愛她,我永遠也不會離開她。
結婚之後,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原本想隨便做點東西混日子,生意卻像滾雪球一樣完全超出我的預算。我收購了全鎮所有的魚排,擁有了十幾艘大漁船。5年後的一天,我回到了我和野豬生活了三年的城市,這邊有酒店想我供應海鮮到這裏,在我離開這個城市的5年後,我回來了。
城市變化很大,市中心的那些舊區幾乎都搬遷了,整個城市都是高樓大廈,很多有文化情調的老房子都拆了。我想去探望那住在老房子裏的老太太,卻發現那邊早就是成為了商業區。
和這個城市一些大酒店的老板們吃完飯,我婉言回絕了他們建議的一些特別娛樂,獨自走在這個城市的街頭。充滿回憶的地方,在這些日子裏,我曾經打聽過關小明的消息。關小明在五年前,也就是我離開城市的時候,他也結束了這裏的生意,完完全全的離開了這個地方。有人說他被警察列入了黑名單,不走不行。有人說他得罪了仇家,要跑路,避難去了。還有人說,他愛上了一位女子,甘願為那女子放棄一切,兩個人環遊世界去了。
感慨萬千啊,我站在人行天橋上,看著底下車流川行不息。我想,如果在街邊的轉角處,遇到她,那該多好啊。5年了,她過得還好嗎?我想起和她第一次見麵的情景,她背著包,輕盈的跳著。
我沿著天橋一直走,天橋的一頭連著一棟商業大廈。我走到盡頭,是一家旅行社。我走過去,一道閃電,我回頭,旅行社門口貼著廣告:放雞島,三天兩日遊,800特惠價。我走進去,報名參加了。
當我踏上了小島,這5年時間,不但改變了我,還改變了這個島。政府開發了這個島作為度假勝地,主推項目是深海潛水和看海豚,但據說這些年海豚越來越少出現了。
我原本以為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勇氣踏上這個島了,但現在我在這個島,心情很平靜。這個島完全改變了,幾個五星級的酒店度假村,吵吵鬧鬧的遊客,再也沒有當年那種世外桃源的感覺了,也衝淡了我對這個島強烈的內疚感。
更令我意外的是,阿強,現在是這個島上原住民村的村長。我是看到島上的公告欄,才知道的,也是很意外。在他的辦公室見到他,他正在和一些開發商討論如何加強島上娛樂場所的管理。他告訴我,他現在都不出海了,因為靠收這些開發商的土地使用費,他都已經是億萬富翁了。他問我現在幹嘛?我說我在做他的老本行,然後我們一起笑了起來。
阿強開完會,帶我周圍走走,我們沿著新開發的環島大道,慢慢的走著。走到沈靜靜以前住的那間小房子的位置,現在卻成了度假村。我又想起過去的往事,內心是一陣唏噓。古人說: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可惜的是,現在桃花都難逃厄運。
我對阿強說:真懷念當年吃燒烤的時光啊。
阿強看我的表情,知道我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他說:大菲,其實,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我問他是什麼?
他叫我跟他走,走了一會,在一間酒店後麵,我看到了那令我日思夜想卻不敢觸碰的思想禁區,野豬的房子!!居然還保持完整,沒有拆。
阿強說:你知道嗎?野豬這間房子,地段太好了,很多人都出高價要收購這裏,我堅持不賣這塊地,因為,這是我唯一的朋友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我點點頭,我的內心受不了這興奮的衝擊,我剛才一直都不敢問阿強,野豬的房子有沒有被拆,直到現在,我看到了這房子,我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還有令你驚喜的,阿強打開了門,一條小狗跑了出來。
旺財!!我一下子呆住了,真的是旺財,怎麼可能?而且,它的脖子上,居然戴著,我送給沈靜靜的星星項鏈!!!
我走過去,旺財居然還認得我,跑過來,圍著我打轉。我覺得我是在做夢,我一時接受不了。
怎麼會這樣?我問阿強。
阿強說:5年前,有一天,沈靜靜抱著這個小狗來這裏,她說這是你的狗,被你遺忘的狗。
我感到不可思議,原來,認領旺財的人,是沈靜靜。
阿強繼續說:沈靜靜來這裏時,精神很低落,她說她和這隻狗一樣,被你拋棄了。她在這裏呆了大概一個月,然後就有個男人來找她,過了幾天之後,他們一起離開了這裏。沈靜靜對我說,如果我來這個小島,把這個狗和這條項鏈,還給你。
我默默無語,此時此刻,我還能要求什麼。
阿強看著天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的說:我不知道你和沈靜靜之間發生了什麼。她臨走的時候哭得很厲害,我想,她一定是很愛你的,你為什麼不來接她,反而讓她和另外一個人走了。
我看著站在我腳邊的旺財,它興奮的看著我,高興的搖著尾巴。我蹲下來,抱起它,星星項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輕輕的對它說:旺財,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家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