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野豬整晚都沒有睡，一直在等待，等待黎明。黑暗中我們都不說話，一聲不吭的看著對方，準確點說是感應著對方。
    我問野豬：白癡，你以前殺過人沒有？
    野豬小聲罵了一句：他媽的，你以為我是什麼啊，我從來沒殺過人，平時打架不是都用鐵管什麼的嗎？用刀的話也隻是用刀背而已。你呢，你殺過沒？
    我搖搖頭：連你這個惡魔都說自己沒殺過人，那我當然不會承認我殺過人。不過我有幾次不是用刀背，而是用刀鋒去砍人，不知道那白癡死了沒？
    不是吧？野豬壓著聲音說，好像怕附近有人會聽到一樣：你怎麼會用刀鋒的，你和那個人有仇嗎？不過聽你這樣說，我好像也有幾次是用刀鋒的，因為那邊的人好像也不是用刀背，媽的。
    有幾次對方人太狠了，沒辦法，我也壓著聲音說：現在想起來，覺得以前的自己太衝動了，對著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就拿刀拚個你死我活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各自想了一會心事。野豬問我：大菲，明天的事你怕不怕？到時候你不要和我搶，讓我來殺關小明。
    我把聲音提高，我說：不行，野豬。這次一定要讓我來，你知道的，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我一點都不怕，我覺得我以前是殺過人的，所以這次還是我來比較好。
    野豬還是壓低聲音，不過聽得出聲調有點變，他大概也是在控製情緒，但並不是非常成功。他說：現在是什麼跟什麼啊？都這個時候了，大菲你還這麼的意氣用事。這件事是我把你拖進來的，當然是我來處理才對，你不要再囉唆了，我已經有完整的計劃了。
    難道你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我，野豬，我已經沒什麼追求的了，我隻是想完成一件我這段時間一直想完成的事，你這都不肯。
    不是我不肯，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更明白你隻是想要一個結果，那過程是誰幹的有這麼重要嗎？事情完結了，你就可以和沈靜靜去海島過你們幸福的日子了。
    我站起來大聲說：如果你不答應我，我現在就走，我去報警，抓了你這個混蛋。
    野豬也站起來，氣得哇哇大叫：你是瘋了，大菲，你瘋了，我是不可能不答應你的了。但你知道嗎？你這樣做會讓我內疚一輩子的，你這樣做你永遠也見不到你的沈靜靜了。
    太好了，我躺回了床上，說：誰告訴你我還會見沈靜靜的，從海島出來那天我下決心不再見她了。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她，野豬，你要明白。我這麼做是想為爆頭報仇。
    野豬也癱軟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說：那讓我來殺就好啦，一樣是為爆頭報仇。
    不行，我斬釘截鐵的想完全打消野豬這個念頭，我心裏隻是想讓困擾我這幾個月事情來個了解，也給我這些年來無聊空虛的人生來一個了解。
    我對野豬說：廢話不說了，明天我是一定要親自殺關小明的了，我恨他，我必須親手殺了他，你還是好好的把你的計劃再仔細安排一下，不要出錯了。
    我心裏卻是想，就算出錯了，那也無所謂。我根本不在乎結果，這個過程也並不重要，一切都是被某個女人計劃好的了，結果最終會在明天揭曉。
    我突然發現，在這件事情上，野豬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過了一會，野豬對我說：我現在害怕得全身發抖，媽的，我是不是很沒用？一想到明天要把關小明那兔崽子殺了，我就害怕得全身發抖。
    我歎了口氣，我說：其實我也在發抖，野豬，你這樣是正常反應。
    黑暗的房間把一點火光照亮了一角，野豬用打火機點著了一根香煙，他不說話，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
    我們兩個都明顯感到明天是大凶日，原因不明。
    我們對事情結果並沒有恐懼，但是對整個事情深深的感到不安。我說：野豬，明天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永遠是我的好兄弟。
    野豬並沒有說話，我記得我們在島上的時候一天到晚就吵著鬧著要回來殺關小明，明天是如願以償了，感覺卻是很複雜，可憐的野豬一直都以為他做的事情是很有意義的，為兄弟報仇，那我決定把這件事情永永遠遠的隱瞞下去吧。用野豬的話，明天一切都結束了。
    想著想著，恐懼的感覺消褪了一點，稍微有一點期待了。改變不了的東西，那就隻能去接受了。
    偉大的一天終於拖著她那蹣跚的步伐緩慢的走到了我們麵前。野豬從他的包裏掏出了一把刀給我，我把它別到後背上，再穿上一件外套。我們去廚房找W。
    野豬說：老兄，這次請你幫我們一個忙。
    W笑著說：早就猜到你這頭野豬來找我不是什麼好事情的了，什麼事？難事我可幫不上你。
    野豬咧著嘴笑了笑，拍拍W的肩膀：不是什麼難事啦。我這位朋友（野豬指了我一下），他和你們今天宴會的某個人有點小事情要解決，想單獨和他在一間房間見一下麵談談。
    我的心在撲撲直跳，單獨見麵，一切都會在那個時候完結。
    W有點困惑：什麼事情呢？非要單獨見麵不可？
    野豬似乎是早就想好的對白，他說：關小明，你知道吧，就是今晚負責舉行宴會的這個人，他和我朋友在生意上有點小矛盾。我朋友找了他很多次都不肯見，沒辦法，隻有今晚趁這個機會見他一麵。
    W說：這樣啊，但是我也很難做啊。
    野豬推了一下他，笑著說：怎麼會呢，你隻是安排我們在一個沒人留意的地方，你看關小明什麼時候單獨一個人的，你過來告訴我們一下，我們過去就可以了。
    W想了一下，說：這樣吧，現在離宴會開始還有幾個小時，你們先上去，等一下我去叫你們下來。
    不行啊，這樣萬一錯過了就不好了，你還是在宴會附近的地方找一個地方給我們吧。老兄，我們談的是幾千萬的生意啊，我們願意等。
    W皺了皺眉：就怕你們惹出什麼麻煩。
    放心吧，你隻是負責告訴我們他什麼時候獨自一個而已，難道我們會殺了他啊？不會有事的。野豬嘻嘻的笑著說。
    我服了他，這種時候，他還是他媽的充滿了幽默感。
    於是我們被安排在宴會表演者休息的房間。晚上的宴會關小明請了樂隊，歌手，舞蹈和魔術師來進行表演，還特意在宴會大廳安排了一間房間給他們準備。關小明應該想不到，這樣終於給了我們突破他密集防守的機會，我們已經進入了他的禁區，還差最後一步了。
    我們默默的混在那群藝術工作者當中，表情嚴肅，臉色發青。有個小女生問我們：你們今晚是表演什麼的？
    野豬說：今晚我們表演評書？
    小女生很高興，說：評書，高級藝術哦，哈哈？那今晚準備評什麼？
    估計小女生對我們說的話也是半信半疑，我笑著接了下去，說：荊軻刺秦王。
    我也服了我自己，這種時候，我還是他媽的充滿了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