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南去人北望 第83章 烽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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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京峴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野花迎風,腰肢綿軟地舞動,綠水逶迤,琉璃般光滑,春草蔓延過堤岸,恣意地生長,芳草長堤,絲帶般盈盈一握,竟也綠得深深淺淺。如黛青山中,隱隱的香風處處而隨,纏綿悱惻地輕鑽入鼻。山那邊的飛禽,低低地掠過山頭,幾聲清朗明亮的叫聲,讓聽慣了淺淺絲竹,短短箜篌的人們,耳目一新,神情俱都鬆泛了起來。
斜陽外,杏花煙雨,搖曳著翠竹萬竿,雨打芭蕉,盡是江南透明溫滑的碎片。兩座堆砌的新墳掩映在這片青山綠水之中,格外醒目。
墳前新立的墓碑隻有一個,筆走遊龍的八個大字:“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墓碑的左下方,紅色的朱砂醒目地眷刻著:宗澤攜夫人徐氏之墓。不遠處,另一座墳墓的新泥亦沒有幹透,明亮的墓碑如一雙燦爛鮮活的眼睛,深邃綿長地凝視著前麵的兩座新墳。
幾步外,一群白衣縞素的男女,靜靜地跪拜在墳墓的麵前。
我沒有淚水,亦不再悲痛,隻默默得奉上最後的心香一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或許是宗澤和夫人最好的歸宿,塵世的苦海,戰爭的紛繞,家仇國破的幽怨,而今都和他們沒有關係,春賞百花秋攬月,夏聽涼風冬溫雪,他們和這山,和這水,從此水乳交融。
青山有幸埋忠骨,或許,亦是忠骨的幸福。
良久,嶽飛才帶著我們起身,到了山下市集的客棧中,將眾人的行李取中,嶽飛一家5口,連帶著我和冷楓,吉青三兄弟,以及蝶羽和宗方,並幾個丫鬟仆婦,一行數十人分了幾輛馬車,一路顛簸往揚州而去。
煙花三月下揚州。
不幾日,我們便到了口耳相傳中二十四橋明夜月,小紅低唱我吹蕭的揚州。夾岸垂楊春氣薰,天下三分月,二分無賴照揚州,揚州的美是那樣得天獨厚,無與倫比,和著輕柔溫婉的風,如一個少女伸著陽蔥般嬌嫩的手,輕輕撥動心頭的兩根細弦。琴可清心,著實讓前段時間心頭潮水湧動的我漸漸平複。
揚州因高宗一月前突然臨駕,並未來得及建有行宮,且紛爭歲月,供幣無出,就算破土,亦有心無力。太守府邸亦於年前焚於戰火。高宗無奈,隻得帶一幹近臣暫住西郊龍華寺。
龍華寺為揚州為大的寺廟叢林,因遠離城市,且是方外之地,故未受戰火騷擾。廟堂莊嚴,金殿齊整,鎦金的房頂燦爛出一片耀眼的輝煌,無比威嚴。
嶽飛亦暫時尋了西郊一處民宅將我們一幹人等安頓。於龍華寺中述職之後,高宗仍命他們在軍中行走,日夜操練士卒。
隻揚州軍務不比汴京,士兵疲敝,官員憊賴,嶽飛等每日起五更,睡三更,馴化士卒,因時日有限,卻覺收效甚微。
我額頭傷口雖愈,但淺淺粉粉的疤痕終是沒有褪盡,隻得用劉海遮了,才敢見人。張憲早給我換過另一種玉肌露,讓我早晚擦塗,疤痕不日可得消退。
雖和冷楓很有默契地對此事再三緘口,但上到嶽飛,下至嶽雲,俱都對我下了禁足令,在我舊傷未愈,疤痕未落之時,走到哪裏,身後都會跟著冷楓與嶽雲這兩個小尾巴,不說話,但卻用兩雙澄如冰雪的眼,無辜地盯著我,直到我受不住徹底投降。
幸我因月前之事,亦覺相見不如懷念,為著吉青與蝶羽的幸福,我隻有學了將頭埋在沙土裏的鴕鳥,悶在房內躲著他們,怕撞見了任何一個,我小小脆弱的心理防線,終將全線崩潰。隻閑時推窗攬月,靜看花飛,偶觀冷楓與嶽雲在院子裏辛苦練劍,時不時飛把茶壺之類出去檢測他們的靈敏度,消遣下他們。或習書法,或繡花鳥,修身養性,無恙年年汴水流,一聲水調短亭秋,亦覺光陰似箭,沙礫般流逝。
倒是信了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一句,沒過幾日,李延帶著妹妹亦為兵部籌措軍糧之事而行至揚州,客棧落腳,終有不便,況嶽飛所尋院落頗大,故此亦搬來和我們一處做伴。
如此有條不紊的日子,未過得一月,忽前方探子來報,金世宗因前日宗澤扣其前鋒,在汴京受挫,怕江南的半壁江山,就此無緣。到手的肥肉飛了,終是一口戾氣難平,故傾全國之兵,由王爺赤迷帶領,繞道山東,過江淮平原,一路上殺聲震天,幾日便攻下了揚州北麵的泗州,誓要將高宗生擒而歸。
初時,黃潛善等均認為此為流匪,不足為慮,將告急文書扣押,直到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參讚軍事張浚見事危急,連夜闖宮麵聖。高宗聞訊,驚得從金鑾座上直跌落下來,不及抵抗,當夜披甲上馬,帶著幾個親兵侍衛悄悄從行轅後門溜走。一葉扁舟,乘風而上,待眾人發現,早過了揚子江麵,追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