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南去人北望 第66章 劫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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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正當我想攜了他的手回去祥談一番,順便製定個教學計劃之類時,突然遠遠傳了一個嬌嫩的聲音,漸行漸近。不一會兒,一個身著桃紅刻絲灰鼠襖,盤金彩繡綠錦裙,外套大紅羽緞鑲毛披肩的美貌豔裝女子應聲飄了過來。
“怎麼啃都不啃一聲,就去了這麼久,害我好找。”豔裝女子旁若無人,奔至李延邊上,濃墨重彩的小臉向上一仰,嘴巴一撅,一臉不悅。我側目細看,繁複的飛花逐葉髻邊插著的,正是我那支白玉蘭花簪,細碎的流蘇垂下來,隨著她小臉的轉動,左右晃動,煞是好看。看釵識人,不是李娃,卻是何人。
“妹妹看這是誰?”李延見了妹子,目光柔順,一臉寵溺,向著我一指,笑盈盈地看著她。
“白姐姐!”李娃乍見了我,倒也是一臉喜色,親熱地叫了起來,甜甜糯糯,如夏日裏融化的冰淇淋,倒也讓人受用。未等我插嘴回答,忽偏頭對著李延“撲哧”一笑,轉動了黑亮的眼睛看著李延,又看了看我,笑道:“哥哥天天念叨的人,可不終於見到了。難怪剛才要英雄救美了。隻怪我自己學藝不精,目力沒你強,剛才還沒看清是白姐姐呢!”
我的臉上一陣尷尬,不知李娃所說是玩笑還是認真,一時間也不好搭話。李延聽了妹子的口無遮攔,麵上一紅,表情頗不自然,忙斥責妹子:“不可胡鬧,唐突了悠悠。”
“這就是剛才那個搶你東西的小偷啊!”李娃見哥哥不悅,忙向我吐了吐舌頭,目光觸到我身邊的少年,忽挑了挑柳葉眉,輕慢地轉移話題。
少年聽了李娃的話,麵上一凜,身子也僵了一僵,注視著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嫌惡了起來。李娃也正上下打量著他,忽被他透著冷氣的目光一打探,如掉進了數九寒冬的冰窖裏,渾身打了個哆嗦,想開口說點什麼,對著他的銳氣的小臉,終隻是蠕動了下嘴唇,將所有的話語都和著唾沫咽了下去。
我知他的敏感脆弱,定是李娃的話語傷到了他千瘡百孔尚未愈合的心,忙伸手牽過他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心因為憤怒和屈辱滲著密密的汗珠子,拉上去粘糊糊的,觸到我的手心,麵色才漸漸地平複,將臉瞥向一邊,再不肯說話。
我怕再和李氏兄妹相處下去,他保不定就會負氣甩手而去,我的腳剛才扭到還無暇顧及,完萬再奔跑不得,忙行了禮,斂身向他們兩人告退。
李延見說,殷殷地要送我回營,我正要開口拒絕,卻見李娃眼睛一亮,叫嚷著要一起送我回家,並轉頭吩咐後跟來的丫鬟夥計先行回家,不必跟隨。他兄妹二人目光殷殷,身體力行,實讓我不好意思一再推托,隻好一路執了少年的手,由著他們送我回了倚梅園。
彼時天色已晚,因是上元佳節,軍營各處亦難免張燈結彩,故此一營明亮,道路並非難走。歲寒,而知鬆柏之後雕。梅花早過了他的全盛花期,而春花還未開始爛漫,隻有一院的鬆柏猶知勁節,自顧長得鬱鬱蔥蔥。不浸風寒。
嶽母攜了三個孩子早已歸來,並做了元宵等我。嶽雲見我夜色初霽才回,手中又牽了個陌生少年,一張臉臭臭的,不肯和說話,唬得嶽雷和安娘一副欲言又止,想叫又不敢理我的模樣。我心中暗自偷笑,這小家夥,管我比他爹還煩,小大人一個。
隻一問才知,嶽飛此時還在營中,並未歸來,李延倒是既來之,則安之,略坐著和我們一起用了元宵。溫文有禮地和嶽母說著一行四人在清屏鎮的一見如故,隻李娃沒見嶽飛,失望之情躍然之上,手中的一碗湯圓全被她用勺子劃破剁爛了,而進得口的,卻並未幾口。我的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丫頭不會是看上嶽大哥那根榆木疙瘩了。隻這千斤小姐的脾氣,不知道嶽大哥這樣的謙謙君子是否會被他折騰地唯唯諾諾,步步後退,繼而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嶽母素來慈愛,自是菩薩心腸,雖見我帶了個肮髒少年回來,亦沒有多問,不動聲色地吩咐新來的丫鬟錦瑟給他添了碗湯圓。
少年明顯一楞,有了李延兄妹鮮明的態度對比,麵對著嶽母投過來慈母般關愛的目光,頗有點耐人尋味,我留心他的反映,卻見他冷漠的眼角潮濕了一片,趁大家埋頭攻占碗中的湯圓,悄悄用袖子掩了臉去試擦了眼角。
“這個哥哥衣服破了!和安兒沒娘的時候一樣!”座中最小的安娘,在偷眼觀察了半日之後,終於用她清脆丁冬的童音將她發現的小秘密公之與眾,想必她對自己在娘親拋卻自己,奶奶臥床不起的那段黑暗歲月記憶深刻,孤此一看到衣衫破爛的少年就想到自己過的苦日子。
李延和李娃沒有親眼所見當日慘況,兩個銜銀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自是無法和我們感同身受,而嶽雲和嶽雷聞言,兩張小臉卻都變了顏色,既是對母親不負責任的傷感,亦是對流金歲月的緬懷。而嶽母望了望少年,又望了望三個孩子,麵上亦流露出傷感之色,眼含淚花,沉默不語。
李延卻道是他們對少年的來曆頗感興趣,便要將我在街市遭人搶劫之事和盤托出,才開了個頭,我已瞥見少年的小手攥成了一個拳頭,小臉繃得緊緊的,似是十分緊張的樣子。我忙出口製止了李延的繪聲繪色,隻說這是我在街市上看到的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憐其饑寒,一念之下便帶了回來。李延雖是一楞,卻也順著我的話,幫襯著我。李娃的小心眼藏不住事情,待要張口指正,卻被李延連忙製止。
不多時,李延兄妹亦都告退。嶽母自帶了三個孩子去睡覺。嶽雲雖想留下與我說話,嶽母因見我還要照顧剛帶來的少年,強行將他帶了去,惹得他更是一臉的不忿。
我吩咐錦瑟清掃了一間房間,在床上鋪好厚厚的棉被,將取暖的炭盆燒得旺旺的。想了想,又讓廚房給燒了一大桶熱水抬到他房間。我自帶了少年,來到給他收拾好的房間。溫言告訴他幹淨衣服就放在左邊的細紗屏風上,轉身便要出門。
那少年忽抓了我的手臂,盯著我的臉,一字一頓地說:“冷楓。我的名字。我十四了,已經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