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26章 靖難(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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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清醒過來,不再被他的吻迷惑得七暈八素的時候,已是兀術命紮闊泰送我回碧梧軒的路上。我撅著小嘴,痛恨自己在兀術的溫柔陷阱中節節敗退。特別是當我看到紮闊泰一臉不自在地仰頭望著天花板後,更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心來曆暗暗將兀術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我還沒做什麼的時候,他那個哈蘭王妃已經當我是狐狸精轉世。現在被紮闊泰白白欣賞了去這副春宮圖,心裏說不定已經將我當成了白骨精了吧。
    我懊悔地踢著腳下的石頭,自己怎麼那麼經不住美色的誘惑,革命年代一準是叛徒。幸虧老天沒把我扔回到八年抗戰時期,否則怕是不用辣椒水,老虎凳,我已成了遺臭萬年的大漢奸。我頓時由衷地感激老天的仁慈。我不是這個時代的閨閣小女人,被看了一眼腳丫子就要死要活非嫁給那個不知道高矮胖瘦的男子,然後任命地和他過一輩子。轉念又一想,我的腳還真的是被兀術看到了,想著想著,不禁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紮闊泰悶悶的像根木頭在前麵走著,對我表情的五顏六色隻作不知。
    四兒見我一會搖頭,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又笑了起來,卻嚇得花容失色,急忙一個箭步攙住我,“姑娘怎麼了?”
    這丫頭心眼直,有點像《紅樓夢》中寶玉身邊那個乖巧的花氣襲人知晝暖。襲人伺候老太太的時候,心中隻有一個賈母,伺候了寶玉,心中又隻有那個隻道女兒家都是水做的寶玉了。她倒是真心護我,隻是我心中的七上八下的正不自在,又怎麼會是和一個小丫頭就能說得清的。若是被吉青知道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正自憐自怨之間,不覺已靠近了碧梧軒。紮闊泰一言不語,酷酷地躬身告退。我想著剛才火熱的一幕盡入他眼,看著他的臉也不鹹不淡起來。
    進了院門,遠遠地隱隱綽綽看到西花廳幾個背影亂飛,裏麵似乎已經好一陣子的雞飛狗跳。我忙加快腳步衝了進去。入眼隻見一片狼籍。紫檀木的雕花高腳架倒塌在地,已經支離破碎,案頭的兩盆富貴吉祥造型的牡丹盆景似是被人連根拔起。雨過天晴的四色茶盅亦不能幸免,無辜地在地上裂成碎片。茶水更是潑了一地。幾杆翻卷的茶葉猶如綣了身子的小姑娘,孤單地縮在地板的一角。宗澤雙眼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眉目胡須上皆水瑩瑩的,不知道是茶水還是淚水。此刻正不知什麼原因氣得哆哆嗦嗦,被李隨風扶坐在太師椅上。門前石頭獅子一樣矗立著一個局促不安的清瘦的漢族老頭,眉發皆白,卻穿著金國的團花官袍,頭戴著一頂圓形蔟花帽子,兩條雪白的絨毛飄帶像是長長了的兔子尾巴垂在胸前。此刻,這個花團錦繡的白胡子老頭正尷尬地站在宗澤的左側,臉上帶著尷尬的潮紅,吉青和嶽飛朝著他怒目而視,活像仇人見麵似的。
    我頭一痛,該來的還是來了。兀術說是要派高世則勸降宗澤,果然我前腳出了碧梧軒,他後腳就跨了進來。隻是看他派出的這個勸降高手,不像是來勸降的,倒似被人搶白得丟盔棄甲的,隻怕是兀術的如意算盤要落了空。
    我將眼前的情節迅速在腦子裏排列組合了一下,事情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高世則大約原是宋朝的一個高官,一年前充當了議和使節,便肉包子打狗,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了。兀術不知道是用高官厚祿誘惑了,還是劫持了人家妻兒威脅了,總之他就是脫下漢服變金服了,當然這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胡服騎射那有著本質的區別,人家換種民族服飾好歹是為厲兵秣馬,而我們這位高大人,文縐縐的說法是變節了,不客氣地就是你當了漢奸拉。現如今這位在大金國不知道混得怎麼樣的人物又被兀術想起,打算像資本家一樣炸幹他身上的剩餘價值,派他來勸降宗澤了。看情形定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僅沒有交代好主子的光榮任務,還被對方一頓搶白,書生最厲害的就是那三寸不爛之舌了,古有蘇秦以合縱說六國,掛得六國相印而歸,後有諸葛亮東吳舌戰群儒,直接促成蜀漢聯盟橫掃曹操,一把火燒得他一路從長江逃回黃河,人家那份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舉手投足多少地瀟灑。宗澤又是占了理兒的,看高世則那副恨不能找條縫隙鑽進去的樣就知道他剛才有被數落得多慘。估計在語言間雙方起來齷齪,動起了手來。高世則力敵不過吉青、嶽飛的虎掌自然使出了殺手鐧。宗澤聽聞靖康之變定了尋死覓活,哭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好一會兒,宗澤才緩過氣來,恨恨地說:“你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自此之後,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高世則長歎一聲,“昔日四太子以我一家性命要挾,我一念之差,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現如今大宋也亡了,你又何苦呢!”
    “高大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做漢奸是自己的事情,何苦做了婊子還要立個牌坊,“你要投降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自知人微言輕,不能說你什麼。但是你何苦在這裏逼迫我們大人走和你一樣的道路呢。個人有個人的誌向,是強求不來的。”
    我當下叫四兒將我房中的文房四寶取出,想了一想,提筆寫下了鄭燮的這首《竹石》: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當下扔給了高世則。高世則顫顫巍巍地將詩念了一便,臉上一陣發白,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宗澤忘著高世則漸行漸遠的身子,發了好一陣呆,又念叨了好一陣“他原也是個忠臣”和亡國的不幸,李隨風也陪著他掉了兩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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