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痛之果
    幽暗的房間內，端坐在電腦前的高大的健壯男子吸著煙，久久沉沒不語，他看著那封信，那封信由遙遠網絡那端傳來的信，他不知道寫這封信的那人心情怎樣，隻知道他現在心情很糟糕，而且是非常糟糕。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恨我這個騙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敢請求你的原諒，隻是請你不要拋棄我好嗎？我知道這個錯的，可是我做不到！
    趙峰，我真的很愛你……如果，你肯給我這個機會的話，就打這個電話13943149833，現在的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我大概已經在南去的火車上了吧！很迷茫……
    趙峰，我等你的電話，你會原諒我嗎？”、
    信的結尾，隻有一個苦笑的臉及一朵枯萎的玫瑰。哼，這個真像他的風格！男子大口吐著煙霧，臉上陰晴不定。任誰在得知被騙之後也不會很高興吧？哼，妹妹……趙峰心裏恨恨地道，他有些失落，也有些茫然。
    真的要舍棄嗎？隻有他才知道，在這段時間的交往中，真的陷下去的人是誰！雖然那份愛意從未說出口，卻早已在心中生根發芽……哼，妹妹！趙峰狠狠將煙頭掐滅，站起身在網吧內煩躁的來回走動。
    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可是為什麼在接到信的時候不是想著將那個小子大卸八塊，反而念起火車上的他一個人在路上是否會孤單，衣裳可曾帶夠……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裏不知不覺何時已摸上手機，苦笑一聲，他神情複雜地望著手裏的手機。
    那串號碼如流水般從心裏滑過，他……該打這個電話嗎？
    XX大學。
    絕緣坐在宿舍裏發呆，手邊是大堆大堆為拆封的行李，他卻不想動，隻楞楞地盯著手裏的手機。
    臨走之前，他終於耐不住愧疚與思念，將一切的事實寫成一封信，自網絡發往對方，算算時間，他也該看到那封信了，他會有怎樣的反應呢？更重要的是，他……。會不會給自己打電話呢？
    心中懷著一線希望，絕緣捧著手機等了一整天……隻可惜，他失望了。偶爾倒是有電話來了，但那不過是家人打來問候平安，至於那個人始終是了無聲息。
    畢竟恨自己了吧……這不是自己釀成的苦果嗎？看看時鍾，已經指向夜間十點鍾了。宿舍寢室的人的手機響起，卻不是自己的手機……絕緣心情低落，將手機隨意一丟，黯然走出房間。
    一分鍾後，他的手機忽然響起絢麗的鈴聲，那鈴聲響了又響，固執地始終不肯停歇，直到同宿舍的其他人實在受不了了，一人搶過電話接道：“你這個人煩不煩，絕緣不在。”
    “喂？喂？沒有聲音？瘋子！”
    大學校園的夜晚很安靜，絕緣如遊魂般在樹影下穿行。他茫然望著腳下，渾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這四周靜無聲息，就好像他的心，冰冷的一片死寂。他慢慢地走著，隻覺得自己渾身一陣陣發冷，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有一隻手拍了他的肩膀：“同學，你是新生吧？這麼晚了還在外麵，是迷路了嗎？”一個好聽的女聲自身後響起，絕緣回頭，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女孩友善地望著自己，表情漸漸的疑惑。
    “同學？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嗎？我是大二的學生，按規定你得叫我學姐，有什麼事情不如和我說說，也許我會有辦法。”
    出了……什麼事？絕緣一時未反應過來，忽然覺得臉上濕濕的，這才發現自己是不知不覺的已經流下淚水：這……我……
    “別著急，慢慢說。”女孩善解人意地遞過一方手帕。絕緣定一定神，望著手裏的手帕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這麼多天他心中的痛苦與壓抑已早到達極至，也許自己真的該找個人說說？
    “其實我有一個朋友……”絕緣緩緩的開口，心裏歎了口氣。
    回到宿舍，已經十一點多了，差點被門衛關在門外，絕緣疲憊得隻想倒頭便睡，他看一眼手機，希望能找到有如未接來電等信息，隻可惜手機上隻有那個蠟筆小新的圖案衝他笑著，似的嘲笑他的癡心妄想。
    他失望的取過被子，開始準備睡覺。
    “絕緣！”宿舍的人小強忽然開口：“剛才有個電話找你，我接了……”
    絕緣心中一個激靈，猛地撲過去將手機抓到手，難道……他飛快地打開電話記錄，果然出現一個新的陌生號碼。難掩心中的激動，他跌坐床頭，反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盯著那個號碼，心中卻是清晰地回響起剛才路過的女孩所說的話：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應該自己去爭取！老是躲在一旁期盼別人給你打電話這算什麼？”
    對啊，自己為什麼非要坐在這裏等別人的電話？
    絕緣心中有了決定：他緩緩的按下回撥鍵，一陣鈴聲過後——
    “喂？”他緊張得聲音顫抖。
    “……是絕緣嗎？”沉默之後，手機裏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四、凋零葉
    絕緣很快樂，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也如願當上了自己班級的班長。
    他走路時都在笑，打飯時在笑，睡覺時還在笑。等軍訓結束後，他笑得更開心了。因為這時可以上網，而他則與遠在另一方的趙峰聊天到傍晚。
    他甚至想過要買一台電腦，可是他的家庭特殊，家境又不好。
    當然在這段時間中電話是不少的，也有人看他在通完電話後一臉甜蜜的模樣後好奇地問，是你女朋友嗎？
    當然，絕緣的回答一半是——神秘一笑，轉身走開。
    這樣算是熱戀中嗎？絕緣心想應該算是吧！那一晚在學校西邊小樹林開導他的女孩成了他的姐姐，當她知道那晚故事裏的[她]居然是[他]十，不禁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我不歧視同性間的感情，但是也不讚成！絕緣，你想過沒有？萬一有一天你們的關係被人發現，你們又該怎麼辦？”姐姐嚴肅地道。
    “沒關係，大不了我和他隱居好了。”絕緣擺擺手，一臉甜蜜地道：“趙峰說等我畢業之後，我門去一個偏僻的地方開個小店來維持生活，那裏沒有人認識我們……姐姐，別擔心了。”
    鴻雁往來，電話裏寄托著無數憧憬和期望，他們甚至約定2005年8月23日要手持玫瑰相約與長江大學的門口，那時，將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就這樣快樂的日子漸漸流逝了，一個學期過去，新的學期又見開始。絕緣迫不及待地回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收發室查看自己的郵件。
    奇怪……沒有？
    絕緣疑惑地走出收發室，抓了抓頭。也是，趙峰前幾天病了，估計還在家裏修養，怎麼會有閑工夫給我寫信呢？想到這裏，他又開心了起來，哼著小曲往回走。走到半路，卻正好碰上從辦公樓匆匆走出的團支書。
    “絕緣？正好，輔導員唐老師找你呢。快去快去！”
    “找我？什麼事？有新工作了嗎？”
    “總之……你去就是了。”團支書神色有些古怪。
    絕緣不疑有它，轉身往辦公樓走去。
    “唐老師，你找我？”推開門，絕緣招呼一聲走進辦公室。桌後坐著埋頭看信的正是自己班的輔導員唐老師。
    見他進來，唐老師抬頭微笑：“是絕緣啊，過來坐下。”放下手中的信件，表情很是和藹。
    絕緣，你可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情嗎？
    絕緣心想，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搖頭：不知道
    唐老師笑了笑，說：其實你們年輕人……性子有些衝動是可以理解的，對於大學生戀愛方麵的問題嘛，學校也並沒有過於幹涉……咳，咳，絕緣啊，聽說你交了個學校外麵的朋友？還是個軍人？
    轟地一下，熱血衝上了絕緣的頭腦，他騰地站起身：老師，我……
    唐老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臉上有些僵硬：別激動！我能理解，坐下，坐下說：他歎了口氣：絕緣，你別怪老師多嘴，你還年輕，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也許隻是一時的仰慕，卻被你當成了愛……
    絕緣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心裏亂成一團。這是怎麼回事？老師是怎麼知道的？他不知輔導員說了些什麼，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的響，最後，隻聽到一句話：“……這件事情，我會跟你家人說的，你回去休息吧。”
    他不知道怎麼走出的辦公室，臨走時他看到輔導員桌子上的那封信，那是來自部隊的信紙。
    戶外的冷風一吹，絕緣的頭腦頓時冷靜了許多。他想到剛剛在輔導員桌子上看到的那封來自部隊的信，難道是那邊趙峰出事了小？心下暗自焦急，他掏出手機，開始給趙峰發短信。
    “你好，最近忙什麼呢？我的手機沒有費我才交的，你身體好了嗎？”
    二個小時沒有回信息。
    我撥通了趙峰的電話。
    “嘟……喂？”手機裏麵傳來趙峰略帶一絲憔悴的聲音。絕緣心下一定，隻覺鼻子一算忍不住的要落淚：
    趙峰，我們的事情……學校知道了，怎麼辦？
    手機那端一陣沉默，好半天趙峰的聲音艱難道：我知道了……別擔心，沒事……很快就過去了……絕緣敏銳的從他的聲音中捕捉出一絲不對勁，他著急了：趙峰，你怎麼了？是病還沒有好嗎？還是出了什麼事情了？趙峰又是一陣沉默，說：絕緣，你記得不久前你打電話給我們領導替我請假的事情嗎？那一天，我們領導上我寢室，一不小心翻出了你給我寫的信……
    猶如一陣晴天霹靂，絕緣頓時傻了：你是說……你是說……
    那端的聲音明顯急促了起來：絕緣，你不要為這事耽誤了你的學業，別擔心……我的工作可能會有些變動……啊，有人來了，我掛了！說完嘟的一聲切斷電話。
    校園裏，隻餘絕緣一個人手拿手機怔怔地了好久。此時冬天已經過去，春天為何依然那麼渺遠？一陣陣寒意從心底直往上冒，木然地走回宿舍，甚至連路上有同學向他打招呼也不知道，出乎他的意料，宿舍裏竟然坐滿了人，其中就有他的宿友。一見他回來，正在打掃衛生的小強立刻把腰一直：喔，我們的大情聖回來了，真沒有想到我們的班長，你連男人也勾搭得上，班長，你也太厲害了！
    “你說什麼？”絕緣臉色一沉。
    小強還在諷刺：“怎麼，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認了，真沒有想到我們寢室竟然出了你這種人……語音未落，絕緣已拳朝他的臉上砸了過去，這個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動手，也是第一次打自己的同學！
    這一拳，砸掉了小強的眼鏡。
    “你敢打我！”小強氣急如虎般的撲了過來，二人頓時扭打成一團，宿舍頓時亂成一團，其他人勸駕不及，一會兒連輔導員都驚動了……
    一晃三天過去了，由於大家事件，這三天裏絕緣被在寢室反省，並美名其曰：調整心情。似乎一夜之間，他是同性戀的事情已經被傳遍了整個校園，所有經過他宿舍的同學臉上都有三分詫異，不時有人在門外竊竊私語。這三天無論他打多少次電話給趙峰，始終是無人接聽。而明天就是他家人來學校的日子了，他該怎麼辦？無論是承受別人怪異的目光也好，出外被別人指指點點也好，哪怕是被所有人排斥，絕緣都不怕，因為他知道遠方有一個正和他一樣承受世間的嚴厲……隻是，他為什麼不接自己的電話呢？
    是他不知道？還是沒有聽見？還是……
    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絕緣嚇了一跳連忙按下通話鍵：“喂？話筒傳出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你是絕緣嗎？絕緣一愣，定一定神：我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趙峰的戰友，趙峰被部隊處分了，他不會再找你了，你以後不要打電話到我們部隊了，他的手機被沒收了，你死了那份心吧！你是個大學生，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手機自絕緣手裏無聲的滑落，他耳中隻無數響起趙峰戰友剛才所說的話：他被部隊處分了，他不會再找你了……他不會再找你了！
    趙峰，你真的把我給拋棄了嗎？絕緣梁上出現一絲慘笑，耳中嗡嗡做響，目光掃向床頭那被他翻了無數次趙峰的影集及高爾基的《海燕》。
    原來，我們不是那海燕……趙峰，趙峰，你怎麼能——心口一陣絞痛，他忍不住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的痛哭出聲。一陣陣冰冷來自四肢泛起，黑暗慢慢將他包圍……昏倒之前，他似乎聽到門外傳出一聲驚呼，是姐姐
    “姐姐……”絕緣喃喃，朝著麵前唯一的亮處無力地伸出一隻手。
    後來絕緣因為精神壓力很大，精神出現了問題，而休學被家人帶回家中休養，至於趙峰，則從此銷聲匿跡，再無消息。
    後來時間慢慢過去，而人們也漸漸忘記那個轟動校園的同誌事件的流言，隻有擁被而坐的蒼白的年，窗外怒放的紅玫瑰，還在一季一季散發他布滿尖刺的身軀。
    為什麼？不是說愛無國界的嗎？隻是性別這一小小的障礙，便要將我們分開！為什麼你們卻連一塊立足之地也不給我們留下？
    “為什麼要離開我？我們沒有錯，為什麼要拋下我一個人離開？你忘記了曾經的誓言了嗎？還是人類的愛，總是如此的不長久，還是同誌的愛總是沒有真誠和專一可談，為什麼離我們這樣遙遠。
    陰暗的房間內，那個青年激動的揮舞著手臂，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殷紅。
    姐姐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青年最後一句話狠狠擊中了她：人類的愛，是如此的不長久嗎？
    青年忽然靜了下來，滿臉是淚，默默流淚：為什麼最先放棄的是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那樣離開……
    為什麼，隻是想要一塊立足之地，隻是相愛而已。
    姐姐心中一陣陣刺痛，那個被哭泣的青年，他的絕望掩在黑暗裏，誰能將他拉出那個冰冷的世界？絕緣，姐姐臉上漸漸出現堅毅的神色：不要哭，我替你找他吧！
    “他該向你道歉！為他的不戰而逃向你道歉！”
    窗外，陽光燦爛。
    那玫瑰依然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