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神落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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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初,空茫的宇海深處誕生了世上最初的生物,即“有”與“無”。“有”分裂自身,化做宇海無數的星,而“無”藏身於黑暗,肆意毀滅所看到的一切。
於是“有”將一點真靈分為兩半,誕生“初”與“末”,他們聯手重創了“無”,將其身體封印與一顆星上,再以自身血脈創出“有”之生物,以鎮壓“無”的氣息。
從此大地繁榮,生命的種子自此星傳遍宇海,而此星亦被稱之為:
“初始之地”
——《萬物禦書》
在大地的東方,有一處被群山包圍的國度,那是神之血脈的發源地,是被神之後裔“靈族”守護著的神聖之地!在初始之星,人們稱其為神之國度,而那裏的居民卻稱此地為“蒼靈”。
守護蒼靈西方的群山被稱之為“暮夕”,為靈族四族中寂寞穀的領地。於世俗中高高在上的靈族的領地自然是沒有人輕易敢進入的,所以也沒有人知道在山脈西北角有一處孤零零存在的莊園,幽靜如世外桃源。
那莊園建於虛無峰下,屋宇儼然,霧氣縹緲,似染有幾分仙氣。莊內所居的也並非普通人類,而是靈族的一支。這些人長駐此地,為的是看守一方封印。
一方令所有靈族三百年來諱莫如深的“歲月”的封印!
此莊名曰“天涯”,莊後有一廢園,那封印便設在園中。這一天,山莊主人寂無痕如平常一般臥於石榻,閱書品茗,正值酣處,忽覺腳下微微一震。
由於此地雪峰甚多,經常有雪崩事件發生,故而他並不以為意,更不曾發覺今日這動靜未免太近了些。莊內靈族稚子們也是彈琴的彈琴,練功的練功,玩耍的玩耍,卻不知就在這一刻,他們的命運已悄然改變……
深深地下,一處黑暗的祭壇。
祭壇之上立著一名黑發銀衣的男子,他望著腳下潔白細沙上慢慢湧出的無色液體,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神色,輕歎一聲:
“你們……當真不悔?”
“不悔!”暗處傳來整齊的童稚聲,語氣堅定。
“飲下虛無之水,即可不受‘歲月’的侵襲。你們想要出去,這是唯一的辦法,但失去的也許是作為‘人’的基礎!我再問一次,你們可是真的想清楚了?”銀衣男子轉身,他有一張俊美得幾近妖異的臉孔,暗紅的雙瞳,長長的黑發齊及腳跟。隨著話語,一股陰沉如漆黑之夜的氣勢自他身軀內散發,“如果你們真的不悔,那就發誓吧,以我——夢魘之王倪夢的名義發誓!”
暗處傳來輕輕的笑聲:“大人,您忘了?我們一個是半靈族,一個有妖的血統,早以不再是‘人’這種生物了,有什麼可後悔?不過,那個發誓麼……”
“引師大人,那個誓言還是忽略了吧,如果出去後那些靈族主動找我們麻煩……”另一個稚嫩聲音訕訕接著道。
銀衣男子板起麵孔,卻又忍不住失笑,“算了,反正出去後我也再管不著你們,隻要答應我不要故意找那些靈族麻煩就好。”他道,隻聽黑暗裏傳來憤憤的磨牙聲,卻也再沒人反對,於是笑了笑,臉色一肅:“過來,飲下此水!”
長袖一揮,從泉眼處滲出的液體一分為二,成為兩團嬰兒拳頭般大小水球浮在空中。
不知從那裏映來的淡淡光線下,兩名七八歲女童齊齊走上祭台,單膝跪下,虔誠地用雙手接過。望著她們慢慢飲下那虛無之水,銀衣男子一陣欣慰,停了一停,他傲然抬起頭,暗紅的瞳中閃過一絲血色的光芒!
“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這所謂靈族第一封印吧!”他雙手平舉,五指張開,嘴裏吟唱道:“噩夢之力呀,操控人心最強大的力量,給我破——”
祭壇之上,那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光幕突然產生劇烈的波動,銀衣男子目中血光更甚,竟是慢慢飄離地麵,他身周猛然散發出強大的能量波動,四周空間一下子暗淡下來,一股陰沉而恐怖的氣息自人內心深處升起,兩孩童不由連退數步,打了個寒顫,雙雙對視一眼,俱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懼。
上方的光幕也似不敵那黑暗的噩夢之力,忽然抖了一抖,一道乳白色的光柱自天而降,刹那間將銀衣男子籠罩在其中。一旁白衣的女童不由“啊”了一聲,幾乎要撲上前去,卻被另一名紫衣女童死死拉住。
就見光柱照下的所有物品瞬間崩潰,如經過無數歲月般化為飛灰,空中隻餘一人靜靜漂浮在乳白色的光線下,背著手。
黑發銀衣男子沒有任何改變,仿佛那光線隻是普通的光線,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
“世上最強大的力量不是靈力,而是靈魂!可笑那些靈族卻怎麼也看不透。歲月啊歲月,你能侵蝕一切,包括肉體——但如若,我隻剩下靈魂呢?”
輕輕一指點出!
光柱如水晶般破碎,九天之上隱約傳來一聲哀鳴,一團九彩光線驟然炸開,整個空間寸寸碎裂,大氣變得混亂不堪。一時間,兩孩童隻覺看見了所有,又似乎什麼也看不見。而這時,正是天涯莊主寂無痕感覺腳下大地微微震動的時間。
那震動很快就過去,待到一切安定,兩童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麵石壁,一麵長滿青苔的古老石壁,然後便是灑滿全身的溫暖。
是陽光!陽光啊——
兩童望著頭頂那一小片蔚藍的天空,張大著嘴“啊”“啊”了數聲,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百年來的渴望,這隻能在夢中看到的景象現在是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她們驚喜地伸出雙手,互相看著對方手心裏盛滿的陽光——直到身邊傳來一聲輕咳,以及低低的笑聲,這才恍然轉身去尋那熟悉的身影。
這裏其實是一處枯井,井壁皆以青石砌成,井口略小,底下的空間卻甚是寬敞。此時那銀衣男子正斜依在井壁一側,含笑注視著朝自己奔來興奮中的兩童。
“引師大人,我看到陽光了!我們真的出來了耶!”
白衣女童又蹦又跳,撲過來一把扯住男子的右手,卻並未發現對方瞬間微變的臉色。然後,她愕然地發現,自己握住的不再是結實的肉體,而是一把飛散的螢光。
“大人……您——”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不敢自信地望望自己的手,又望望對麵那依然溫柔親切的笑臉。身後同樣撲過來的紫衣女童止住腳,驚痛地捂住嘴:“引師……”
“沒事的。”銀衣男子輕輕笑著,背靠在石壁上,陽光照著他格外蒼白的臉,在他身周分明有著同樣的螢光四散,“其實三百年間,被封印的隻是倪夢的一縷殘魂而已,在那一場與靈族的戰鬥中,‘我’便已經死去了,隻是由於歲月封印的凝聚力,才能勉強活得像個‘人’罷了,現在不過是終於可以回歸天地而已……”
他身邊的螢光越散越多,漸漸連身影也淡了,“傻孩子,你哭什麼?”銀衣男子伸出唯一還在的左手,想要擦去眼前稚童眼裏的淚水,卻苦笑著發現自己的左手在半空中化作螢光流散。
“不要哭,我倪夢的稚子怎麼可以哭呢?要知道,我可是隻養育過你們兩個小鬼呢,夢魘之神的弟子啊,說出去嚇死那群靈族蒼蠅!”他笑著,然而空中的螢光越來越多。白衣女童終於忍不住,幼小的身子撲上前試圖拉住他的衣角,帶著哭音喊道:“不!大人,我們不哭,您不要走!不要——”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自己還會提出破除那封印的請求麼?
可是為什麼?我們隻不過想要看一眼那夢裏的陽光啊,那代價卻是如此的沉重?
忽然,她手裏一鬆。
是麼?時間到了麼?連衣物的幻化也無法維持了啊……
銀衣男子輕輕地歎息,抬頭望著眼前女童悔恨的雙眼。阿水,阿水,這不是你的錯嗬——他想說,卻已無法發出半點聲音,隻能深深看著她,看著她們,仿佛竭力想要記住些什麼,終於是無奈地笑了一笑,身影化作最後一縷螢光消散,飛往井口的天空。
紫衣女童忍不住哽咽出聲,望著螢光離去的方向,淚珠滾滾而下。而那白衣女童卻一直呆呆地立著,眼角忽然淌下兩道血痕。“是我的錯,是我不好,都是我……”她喃喃出聲,目光空洞:“如果不是我一直吵著要離開,引師也不會去打開封印。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隻不過,想親眼看一看那陽光啊……
“水衣,你怎麼了?”紫衣女童有點慌,走過去想要觸碰她的肩,卻不料一雙手猛然伸來,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不,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是那群靈族!如果不是他們,引師大人就不會死,我們就不會被封印!我恨他們!為什麼他們不去死?所有都人該死啊!!!”白衣女童麵容扭曲,眸中是無盡的恨和殺意,她的聲音越喊越大,雙手也越握掐越緊。紫衣女童臉上漲得通紅,幾乎要不能呼吸,她掙紮著,想要伸手觸碰對方的臉。
“水衣,水衣不要——”
隻聽“嘎崩”一聲,似是頸骨被扭斷的聲音,呼喚聲截然而止,白衣女童鬆開手,呆呆望著昔日同伴軟軟倒地的屍體。
“殺了他們,也許引師大人就會回來了吧。對不對,艾葭?你為什麼不說話?是讚成麼?”白衣女童癡癡地笑著,目光滿是空洞,她的瞳孔漸漸由黑轉白,那是死亡般的顏色!
“殺了他們,對了,殺了他們……”那稚童喃喃念著,唇邊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忽然一陣狂風刮過,她人已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