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沉默片刻，像是在積蓄勇氣。
    “醫院那個案子……”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王雲對她姐姐所做的，除了要她姐姐的命以外，”她頓了頓，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我無一例外的都做過。隻是我不需要去仇恨她，因為最後結婚的人是我。”
    我驚得目瞪口呆，這件事超出我的能力之外……夏一萍，我突然想起夏一萍那個案子來。季潔在辦公室用電話勸夏一萍放棄自殺念頭時的那些話……愛過，失去過……她是那麼的堅強，可她的內心呢？麵對兩個對她來講都是最重要的人的同時背叛，那麼倔強、那麼不肯服輸的她是如何挺過來的……
    “怎麼？覺得不可思議？”季然輕蔑地笑笑，“人不可貌相，對吧？”
    我搖搖頭，皺著眉，“對於我們刑警來講，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兒。隻不過……沒想到會在你姐，季潔身上發生。”
    “我愛陸建華，就是我的前準姐夫，我的前夫。”她笑笑，臉上露出個好看的酒窩，目光卻變得迷離而傷感，“有的人一旦愛起來，就不會去考慮是對的還是錯的，很不幸，我就是這種人！我一直覺得我姐她根本不愛陸建華，她愛的是她的工作，也許她是喜歡曾哥的。”
    “曾克強？”我警惕地。
    季然不理我，繼續說道：“陸建華是中學老師，教音樂的。他跟我姐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他覺得我姐漂亮，性格直爽，職業……好歹算國家公務員，穩定。我姐……我還真不太清楚，我沒問過她。反正他們相處一年多，雙方都覺得還不錯，順理成章的就買房、裝修、買家具、照婚紗照……做一切準備結婚的情侶該做的事。我那時已經小有名氣了，可以獨挑大梁地擔任一場舞劇的主演了。可她……確連一場演出都沒看過。她就跟我爸，跟你一樣，一個電話就沒了影兒，去哪了還不能說，說是有紀律。我跟陸建華就經常是被她忽略的兩個人，有著相同感受的男人和女人。嗬，順理成章。後來……不幸地被她捉奸在床，因為她沒給陸建華跟她說清楚的機會與時間。我們兩個就……她親口說的，沒我這個妹妹。”季然抹了抹眼淚，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我跟陸建華把房子留給了她，把家具搬走了，因為她不需要了，跟陸建華結婚的人是我。我姐曾經說過，我們那根本不是愛，是一種罪惡。很不幸，被她言中了。老天爺也許是懲罰我們，畢竟我們同謀傷害曾經和將要成為各自最重要的人。陸建華得了癌症，肝癌晚期。那是在婚檢時查出來的，我們幾乎要崩潰了，我們抱頭痛哭。他堅決地要跟我分手，要獨自離開。可我不能，我不能明知道他那樣了而不去救他！我們已經對不起我姐了，不能再對不起彼此了。然後我們結了婚，當然，請柬是寄了，可她沒來。沒有她的祝福，我有種預感，我們離幸福更遠了。”
    她從包裏抽出了紙巾，擦了擦淚水，繼續說道：“我拿出的全部的積蓄，還四處借了不少的債，甚至去借高利債！我去找過她借錢，可她連理由都沒聽就斷然拒絕。我們的誤會更深了。我為了給丈夫治病，想盡了一切辦法，我甚至……甚至去舞廳領舞，去歌廳坐台。我的努力沒能改變他的命運，三個月後，他還是走了，毫無牽掛地走了。徒留給我的是罪孽和無法償還的債務。於是，我隻能靠女人的資本來賺錢。噩夢在一個叫白羚的女孩兒為我犧牲後結束，她是個好刑警，是我姐姐的好妹妹。而我不配！通過她的死，我才知道我的姐姐每天要麵對的是什麼，是永遠不可預知的命運，是在死亡邊緣的徘徊。”
    “季然……”我歎了口氣，“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誤會，有時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解釋清了，其實沒什麼。你姐……你們倆性格太過相似，都是不肯低頭服輸的人。事情都過去了，她從來也沒再提過。你也別跟自己過不去。其實呀，這事兒你得這麼想，要是他們結了婚，她才知道這事兒，指不定怎麼收場呢！而且我得感謝你呀！要不等我遇見你姐了，就是再喜歡，就憑我跟你姐，咱倆那兩塊料，也就沒什麼戲了。這頓我請啊！你可別跟我爭！”
    “嘿！你這人怎麼這樣！”季然一揉鼻子，“我沒事兒！我這可是給你點步兒呢！你知道她結症在哪兒，才能對症下藥啊！”
    我笑著點頭，“領情啊！所以這頓我請啊！”
    “得了吧你！我可告訴你啊，我姐這醒了可不一定什麼情況，她要是……”
    “你放心，她就是傻了、瘋了、什麼也不知道了，我楊震也娶定她了，並且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這酸話說出來了，放心了吧！”
    “呸！不許你咒她！”
    “嘿！有你這樣的小姨子，我哪敢啊！”
    氣氛終於輕鬆了起來，我的心卻輕鬆不起來。送季然回了家，並約好明天一早送她去機場。回到家倒在床上，一閉眼就滿腦子的季潔。有笑著的、有嚴肅的、有害羞的、有自信的……而中間圍著的，是傷心的她……愛過，也失去過……簡單的一句話就帶過她所受的如此巨大的傷害？我有些羨慕大曾，因為那個時候能夠陪在她身邊的應該隻有他了吧……不知道這老哥在海南怎麼樣？那件事……要不是有紀律，還真想問問他！丁箭和田蕊也不知道怎麼樣，但願那倆小的別給我捅什麼婁子。也不知道當初怎麼想的，怎麼同意他們倆跟去！這田蕊在別人麵前還正常點兒，一跟丁箭身邊，這撒起嬌來……唉！也許等不到大曾回來就能揭開謎底了吧……季潔，你究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