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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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就在蓉蓉被拖出去的當天,雍正發出一道詔書:果貝勒認真思過,不僅無罪,還被加封果郡王。陸陸續續有些封賞,對那個孩子和孩子的母親,隻字未提。
一個月後,內務府按照雍正的旨意給允禮撥幾個賤奴。允禮接到十三哥的消息,說是蓉蓉在裏麵,皇上已經把她打入賤籍了,身體似乎不太好,要他好好照顧。允禮低頭無語,他以為會是掌管內務府的八哥給他消息,而且當初,他總覺得,八哥會在宮內照顧一下蓉蓉。現在看來,蓉蓉的情況不容樂觀。“十三哥,蓉蓉、蓉蓉沒事吧?”
允祥苦笑了一下,他也沒見過,但是見過的都搖頭。不過,至少皇上沒有把她留在後宮,就這一點,已經是最大的僥幸了。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至少這個代價不小。搖搖頭說道:“我也沒見過。聽說武功被廢了。”
廢了?
允禮想起素素的樣子,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我能見見她麼?就一會兒!”
允祥遺憾的搖搖頭,“我也見不到她。這是內務府的事情。”
其實,隻要允祥想見,不是沒有辦法。但是,他知道,皇上一直盯著那裏……
允禮看了一會兒允祥,直到允祥終於挺不住,微微挪開一點,允禮才說:“如此,多謝十三哥的消息。允禮先替蓉蓉謝謝您了!”
暮色四合,天邊的垂雲黑壓壓的醞釀著一場雷雨。沉悶的空氣壓的蟬鳴都那麼嘶啞。
允禮焦急的等在後門邊,看著總管領著新分來的仆役分成男女兩隊慢慢的從他麵前走過。總管看見允禮,略微有些驚訝,想著見禮,卻被不耐煩的打發到一邊去,隻好站在允禮的身邊,小心的記錄。
允禮伸長了脖子,仔細端詳每一張麵孔,生怕錯過。然而一張張蠟黃幹焦的臉讓他越來越擔心,偶有兩三個端莊些的麵孔,卻不是夢寐以求的。
終於,在隊伍的最後,一個青衣女子慢慢的扶著門框,跨過門檻。略帶蹣跚的腳步,淩亂的發絲,稍稍有些佝僂的身影。這是最後一個了,完全不是那個明媚多姿的女人。可是,就在她走入視野的一刹那,允禮的眼淚無可阻擋的流了下來,那是蓉蓉,化成灰都認得的蓉蓉!
腳下似有千金重,淚水很快被悶幹,澀澀的扒在臉上,連心也跟著緊縮起來。
看著蓉蓉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允禮張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的寶貝,就這樣被人糟蹋了!他應該找那個人理論,他應該帶著她離開,他應該緊緊的把她護在羽翼下,可是――哪一樣他都做不到!他隻能眼睜睜的給那個人下跪,謝那個人如此的折磨蓉蓉,等著恩賜,“領回”傷痕累累的蓉蓉,然後惶恐的猜度著那一天那人會再把她帶走!
總管識趣的帶走其他人,留下二人。突然,起風了。胡天胡地的狂風,撼動每一棵樹木,飛沙走石的攪動著天地萬物。
允禮眯起眼睛,他記得蓉蓉的兩頰白嫩透著粉色,上麵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他還記得蓉蓉頸部連到渾圓的肩上有一條優美的弧線。烏黑的發絲順著那道弧線一直垂下,會落在一抹豐潤的殷紅上……,那是他的領地,是他和蓉蓉的樂園。他的蓉蓉是招搖在風中帶露的芙蓉,嫵媚而妖嬈。
可是,看著眼前蒼黃的臉色,刀削般的兩腮,幹裂的嘴唇泛著一層皴裂的白皮;單薄的青衣,敞開的領口,露出深深的鎖骨坑……,這是剛剛逃脫無常追殺的幽魂,深陷的大眼帶著顯而易見的惶恐深深的刺透了他的心!
無邊的自責,幾乎透支了允禮全部的心力――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讓他死了?!
蓉蓉不自覺地摸摸臉。看了三天了,她非常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允禮已經長大,杏黃的團福暗銀線袍子襯得他玉樹臨風,腰間的黃帶子已經去掉,八寶配玉藍帶子不鬆不緊的配在那裏,下麵掛著荷包美玉,紫帶絲結。皂色的白底的圓頭布鞋登在腳下,纖塵不染。
想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蓉蓉自慚形穢。先前的執著和希望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力氣也仿佛隨著消散了。一路顛簸奔走的疲勞,讓本就重傷的身體更加不支,搖搖欲墜。
值嗎?
可是――值嗎?
再問一遍自己,蓉蓉挺直了腰。
已經走到現在,還要問這種傻問題嗎?
洛蓉,以前不靠男人,今後也不會靠男人!
喜歡了就喜歡了,大不了再不喜歡就是;何必讓自己不開心!
抬起頭,直視允禮,蓉蓉盡量扯出一個笑容:“沒見過比這更醜的女人了吧?那就不要見了。把妞妞交給我帶,其他的隨便你。”
允禮還在發愣,蓉蓉深吸一口氣,忽視心中碎裂一般的疼痛。舉步從他身邊緩緩走過……
手腕一緊,背部一陣揪心的疼痛,落入一個溫暖的懷裏。急促的呼吸在頭頂上響起,耳邊是他心髒急劇跳動的聲音,怦怦怦怦……
一陣壓抑的“嗬嗬”聲在耳邊響起,仿佛人之將死,仿佛苟延殘喘,仿佛瀕臨死亡的掙紮……蓉蓉吃力的抬起頭,隻看見允禮上下劇烈滾動的喉結,細薄的咽部皮膚仿佛已經不堪重負,就要被撕裂一般。
卡啦,天邊一道閃電照亮允禮高高抬起的頭,拌著轟隆隆的雷聲。蓉蓉聽見一陣困獸般痛楚的喊聲從允禮的軀體迸裂出去,“啊――-”
允禮箍緊的雙臂把她牢牢地困在懷裏。背部仿佛要被折斷一般,瀕臨麻木。允禮的怒號聲聲打在蓉蓉的耳膜上,混著天上的雷聲,合著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蓉蓉的身上,心上――
他的痛苦觸手可及。蓉蓉的心奇跡般的平複下來,至少有人和她一起痛著、念著、絕望著、憤怒著。
忍了許久的眼淚混進雨水裏,落入允禮的懷中。蓉蓉喃喃的說:“我不甘心……”
背上的刺痛傳來,人已經昏迷過去!
太陽高高的升起。新總管邱成和允禮的貼身小太監伺候高臥不起的主子。十七爺自從封賞後,三天兩頭鬧病。今天本該上朝的,可是主子又病了。太醫院的魯太醫已經來過,說是心神勞損,需要休養。可是看屋裏的情況,似乎休養的不是主子。
那個被小格格喚作額娘的奴婢打從來了那天起,就住進了十七爺堂屋的西暖閣裏。而爺們兒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三天三夜,直到她醒過來。
邱總管閉上眼。他是新來的,大致知道裏麵的故事。但是沒想到十七爺竟會如此重視那個女人,重視到分不清主子奴婢的地步。那個女人醒來的那天,十七爺哭得不成樣子,借那個女人的話說,就是象死了人似的。的1b
裏屋傳來說話的聲音,邱總管收斂了心神。
“蓉蓉,隻要這些就夠了嗎?”允禮皺眉看著藥單。
蓉蓉躺在床上,惺忪的睡眼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先這些,慢慢來!我一定要站起來!”
允禮跪在床邊,抓起她的一隻手,放在嘴邊親吻著,說道:“是,我們一定要站起來。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同一天,養心殿裏。
一根翠綠的碧玉板悄悄的撚滅燭火,晨光從窗外透進來,落在伏案淺眠之人身上。玄色的團龍雲錦袍子有些淩亂的披在身上,肘下是翻開待批的折子。朱紅的墨筆已經被悄悄的收在一邊,硯台上的墨跡還沒有幹透。炕角是黃色的金龍靴,靜靜的等著它的主人開始新的一天。
“皇上——”蘇公公的聲音輕柔適中,但還是把伏案之人驚醒:“嗯?怎麼!朕又睡著了嗎?”
宮女們魚貫而入,雍正拿起麵巾擦了擦臉,喬引娣伺候他更衣。
屋角的狻猊爐中冒出縷縷輕煙,龍犀香的味道彌漫在養心殿的西暖閣裏。隨著悉悉簌簌的聲音,新的一天正是揭開帷幕。
雍正看了眼替小十七請假的老十三,沒有說話。眼神掠過窗外,他知道老十三能夠康複是受了小十七的大恩。其實他很高興看見這種兄弟互助的情況,甚至希望有一天會有一個兄弟站出來為自己做些什麼。但是,到目前為止,似乎隻有老十三一個人曾經這樣做過。雍正默默的聽著,沒有吭聲,算是默許了。其他的事情,老十三會打點好,他知道這個弟弟是關怕了的,分寸掌握的極好,所以很放心。
但是,他有些失落。深深的藏著,偶爾翻出來,就會歎氣。
其實,老十三的腿是那個女人治好的。有時候,雍正會想是怎樣治好的?那白皙柔軟的手是怎樣一點點撇淨膿水,塗抹膏藥?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想著想著,他就會想起自己還是雍親王時,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日子,或者時辰。然後,他就會憋的很難受,宣個妃子或者宮女,解決問題。之後,便是失落――都不是!
深深的,超越了他的想象的失落……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牽掛一個女子?或者這樣憎惡一個女子――恨不得她死,卻舍不得她真的去死?
“皇上,該用午膳了。”蘇公公的聲音再次提醒他。幾個王大臣們已經退了下去,雍正發現自己又走神了。
“不用了,朕要出去走走。”
皇城在陽光下顯得異樣的莊嚴,雍正看向坤寧宮的方向。小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從那裏出生的,和太子哥哥一樣有著高貴的血統。因為,撫養他的佟娘娘是宮內的地位最尊貴的女人,是後來禦口親封的皇後!所以他總是開心的和太子一起玩耍,與其他阿哥們保持著距離。
但是,就在他剛剛把尊貴卑賤的區別種進自己的血脈,一個打擊讓他猝不及防――他不是佟娘娘的兒子,不是坤寧宮的兒子!他的母親和其他的阿哥一樣,都是……
“賤種!”他想起太子私下裏對別的兄弟的稱呼。
不,我不是賤種!
他無力抗拒宮裏的安排,不得不麵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個陌生的連四妃之首都算不上的女人。他恨,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佟娘娘的親生兒子,為什麼上天要為自己安排這樣一個不那麼高貴的母親?!打心眼兒裏,小小的四阿哥瞧不起那個被封為德妃的女人。完美的遵守宮規對他來說,與其說是無奈,不如說是一種炫耀――隻有皇後的兒子才能擁有如此完美的禮儀應對。自己永遠都比他們高出一等!
我是皇後的兒子!
慢慢的,他知道了,皇後的兒子應當是儲君;他看見了,皇阿瑪最疼愛的兒子――太子,是皇後的兒子;他聽見,其他的兄弟額娘對皇後位置的議論和垂涎;他分辨出,這個位置上的女人天生的尊貴和莊嚴,而這些都將自然而然的延續到她的子息身上。
我是皇後的兒子!
胤禛不斷的提醒著自己,然而現實的反差,皇阿瑪顯而易見的偏心讓他把所有的錯誤推到親生母親身上!是這樣女人剝奪了他做皇後的兒子的權利!
於是,他壓抑內心的焦慮,平息煩躁掙紮的心態,他要一步步的證明,自己才是當之無愧的皇後的兒子!帝位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落入他的眼裏――那是證明的最好方式!
四十多年嗬,等了四十多年,終於他可以站在這裏,享受著皇阿瑪曾經的榮譽。可是他發現,自己仍然不是皇後的兒子,血統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推開臨水的軒窗,水岸那邊一個宮女窈窕的身影娉婷走過,仿佛一副精美的工筆畫。雍正靜靜的看著,欣賞著,不想打破這份美好。
湖水靜靜的拍打著岸邊,嘩嘩的水生勾起無邊的寂寞冷清。
他想,人生就是這樣,總有遺憾。於是,他釋然了,糾纏了他多少年的執著在這一瞬間放開。是誰的兒子不再重要,他,愛新覺羅胤禛,是大清國的皇帝!這才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然而,放開了――還是失落……
“那是誰?”雍正抬手一指對麵的宮女。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什麼東西來填滿空虛的懷抱。
恍惚中,眼前的女子變了一個模樣。肌膚接觸的刺激,令他興奮起來,喘息聲變成那個女子愛憐的嬌嗔:“四爺,這裏……”
光滑細膩的肌膚在手下仿佛一道絲綢,雍正毫不憐惜的想著撕裂她。一陣突兀的驚叫衝破迷思――幻象散去,身下披頭散發的女子,全然的陌生,驚恐的眼睛完全沒有熟悉的放蕩!
“嗬!”雍正興致全無。一個挺身衝了進去,應付幾下,退了出來。
不是,不是她,那個妖女!
夜深無人的時候,佛前祈禱的時候,他總是問自己,上天是不是要考驗他,才降下這個女人?而他,似乎沒有通過考驗。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覺得挫敗,再挫敗……
“皇上!”太醫院的魯太醫恭敬的覲見。
雍正示意他講下去,下午在禦花園的風流讓他有些疲累。喝了些參湯,精神恢複的好些了。
魯太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回道:“果郡王身子隻是有些疲勞,稍加休息就好了。”
雍正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魯太醫猶豫了一下,“果郡王要微臣給一位女子把脈診治,微臣不敢推辭。特向皇上稟明。”
雍正睜眼看看他,問道:“怎麼樣?”
魯太醫猜著是在問那女子的病情,說道:“不是很樂觀。她受的多是外傷,手筋和腳筋幾乎被挑斷,琵琶骨多處碎裂。雖然被草草包紮過,但是後來似乎又有撕裂的痕跡,若是延宕了就醫時間,怕是要終身癱瘓了。”
雍正眉毛挑了挑,說道:“果郡王的家事就讓他自己操心吧。他身子不好是天生的,以後太醫院給些補養的藥就是了。沒必要過去一趟。好好看看怡親王的病,最近他的身子似乎也不太舒服。”
“是,臣領旨!”
屋裏恢複了安靜,按慣例,各宮的牌子被呈了上來。雍正掃了一眼,複又閉上眼睛。小太監捧著盤子悄悄的退下。的6c
她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一個念頭冒出來,雍正突然覺得很興奮。糾纏了他一天的陰鬱一掃而光。
她和她的姐妹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隻是不知道,這麼美麗的女子,一旦沒了容貌,還會怎樣博取老十七的憐惜?的84
“皇上,早些歇息吧。”喬引娣細細的聲音提醒他天色不早。雍正從思緒中拔出來,原本高昂的興致突然散沒了。眼前都是些唯唯諾諾的人,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奴顏卑屈的樣子,心裏就沒來由的煩悶。
如果是洛蓉,她會怎麼辦?
雍正沒有經曆過。
唯一的一次是登基後,把她強留在宮裏那幾天。有一天中午,自己抱著她睡著了,半夢半醒間,有人來叫,睡夢中的蓉蓉不耐煩的扔出去一個枕頭,正砸在蘇公公的頭上。睡夢中的佳人隻是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不去,討厭!”便自顧自的睡去。
雍正嘴角含笑,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胳膊。那時蓉蓉便是抱著他的胳膊睡著的,那天中午是他這輩子起床最慢的一次。
如果真的留下她,自己會不會成了唐明皇?
“春從春遊夜專夜,從此君王不早朝”?
雍正出了一會兒神。愛犬在身邊諂媚的轉來轉去,伸手摸摸他的頭,雍正扯動笑容,卻沒有一絲笑意:她不能死,死了就會讓他少很多樂趣。在這個至高無上的地方,她是唯一讓他不斷體味少年時那種不甘心的感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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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這裏了,休息、休息一會兒!(4日更新。)
俺把封果郡王的時間拖後了,和曆史有點不符。反正也不是“曆史類”,YY一下吧。
第四十二章
一雙白皙的手驀的插進滾燙的熱水裏,手的主人還沒有如何,旁邊立著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氣,“這,這行嗎?”允禮的聲音有些發抖。
蓉蓉慢條斯理的說:“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種‘油鍋取錢’的遊戲?”
允禮有點反應不過來,說道:“嗯,嗯?天橋的把式?“
蓉蓉點點頭,“差不多吧!他們以此為生,如果像你說得那般,他們的手還不成了炸油條了?”
手在水裏換了一下麵。翻動手腕的時候,蓉蓉的眉頭皺了皺。
允禮一直盯著銀盆,眼尖的看見蓉蓉的手腕靠上的位置紅了一圈,“還說沒事,都燙紅了!”
蓉蓉道:“那也比廢了好!現在我連妞妞都抱不動,還算什麼額娘!”眼圈一紅,想起醒來想抱抱妞妞,要不是允禮接的穩當,差點把孩子摔著,心裏酸疼酸疼的。
允禮拿起帕子,輕輕的擦淨蓉蓉的眼角,默默無語。
蓉蓉抬眼看看他,無聲的歎息了一下。
貼身小太監姓候,人稱猴子,瘦瘦的,很機靈。看著侍女把另外一個木桶端進來,又悄悄的退出去。按照允禮的吩咐,守在門口,不讓其他人進。
允禮拿起床頭的一個大木盒子,打開裏麵是黑色的膏狀物體,雖然香味馥鬱,樣子卻不甚美觀。蓉蓉抱歉的笑笑,“還要麻煩你。”
允禮道:“什麼麻煩!下次我把他們再磨細些,把握一下時間,可以比這個更好看。”一邊說著一邊均勻的塗抹在蓉蓉的手上,甚至連紋路都要抹平。隻是裏麵常常混著一些小疙瘩,要想抹均實很不容易,還要抓緊時間。允禮弄得滿頭大汗,才勉強抹好。用細白的紗布細密的包好,這才直起腰來。笑著對蓉蓉說:“誒,你說要是你再教我兩手,我是不是就可以開館接診了?”
蓉蓉一直低垂著眼睛,眼角略微有些濕潤,輕輕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允禮扶著蓉蓉半坐起來,抱著被子,在後麵堆好,讓她舒舒服服的靠著。這才小心翼翼的把蓉蓉的腳從被窩裏移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了高高的熱水盆裏。水一直浸到小腿肚下。
“蓉蓉,”允禮單腿屈地,半蹲在地上看著熱熱的水,說道:“是不是按摩一下吸收的效果會更好?”
蓉蓉道:“現在還不行。若是素素在,她可以以她的內力引導藥力貫通經脈。現在隻能依靠自然藥力一點點積累,能走到哪裏算哪裏了。雖然未必能、能像以前那樣,但是做個正常人還是沒問題的。”
允禮被熱氣熏得一頭汗水,揩了一把,說道:“都是我太笨了。”
蓉蓉嫣然笑道:“也不是。我的本事本來就不高,丟了也不可惜。對了,我教你認的穴位圖,記下了嗎?”
允禮點點頭,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體,說道:“記下啦!娘子吩咐的還敢不記嗎?”
蓉蓉撇嘴嗔道:“貧!來,我教你幾句口訣,是素素告訴我的,你用心記下,不要寫出來。”蓉蓉心裏冒出一個主意,若是允禮能有些內力,將來或多或少可以幫她活絡一下筋骨,興許能好的更快?
允禮記著蓉蓉和素素療傷的事情,聽說那個叫“內家功”的東西。侍衛們說是一種很厲害的東西,若是自己能會個一星半點,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什麼忙也幫不上!
兩人心裏想的是一件事,允禮時不想說,蓉蓉是不好意思說,卻有誌一同的應承下來。
大約泡了半個時辰,允禮調好藥膏。依法炮製,幫蓉蓉把腳裹好。傷筋之後,月餘沒有走路,不僅肌肉萎縮,皮膚幹癟,而且還稍微有些變形。允禮不是第一次上藥,仍然掩飾不住心疼。默默的包好。扶著蓉蓉躺好,自己半靠在床頭,拿起醫書,就著天光慢慢的啃著。
蓉蓉手腳不能亂動,隻能歪著頭看著他。允禮的側麵相當好看,挺直的鼻梁在鼻根有些弧線,顯得非常的柔和。長長的眼睫毛,在光線的映射下,顯得茸呼呼的,讓蓉蓉想起了小動物身上的絨毛。上下嘴唇薄厚均勻,看書的時候大概遇見不太懂得地方,微微的翹了起來。蓉蓉暗想,這樣好,比那些薄嘴唇好多了!下意識的想起四阿哥,八阿哥,甚至――教主。狠狠的閉了一下眼睛,仿佛這樣就可以重新開始!
睜開眼,允禮正擔心的看著她,見她沒事,才舒了一口氣,“沒事吧?熱嗎?我叫他們加些冰來。”
蓉蓉搖搖頭,“不熱。我現在巴不得熱一些。對了,你去看看妞妞吧。這麼久沒見了,怪想的。”
允禮心裏正在惦記,可是蓉蓉的狀況……
蓉蓉道:“現在沒事了,讓鳳香來伺候就是了。你去看看妞妞。嬤嬤雖然很好,終究不如你讓我放心。”蓉蓉知道他心裏惦記孩子,自己這裏有過於濕熱,想讓他出去活動活動。
允禮實在擔心孩子,想了一下說道:“我去抱妞妞過來,你也看兩眼。然後,我們到院子裏玩。隔著窗戶,也能互相看見,有個照應。”
因為蓉蓉的病情,允禮不僅加高了床,還重新安裝了窗戶。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麵。蓉蓉點點頭,目送允禮出門。的8f
最喜小兒無賴,膝頭橫行無忌。
看著妞妞在允禮身上爬來爬去,允禮駕輕就熟的護著她不要摔下來。蓉蓉開心的笑著。允禮時不時的看向蓉蓉,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目光纏綿片刻又被孩子打開。如是反複,炎夏的屋裏流動著融融的春意,舒展著每個人的身心。小孩受不住屋裏的濕熱,妞妞呆了一會兒,就揪著她阿瑪的脖領子,依依啊啊的指著外麵。
允禮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帶著孩子到院子裏,做起了飛的遊戲。允禮高高舉起妞妞,在小院裏小步輕跑的轉著圈,嘴裏時不時的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往往此時就是妞妞笑得把哈喇子流到老爹光頭上的時候。鳳香和猴子已經見怪不怪,時日久了,看著十七爺開心的笑容,心裏也跟著暖洋洋的。
跑累了,允禮會抱著孩子站在窗口,指著屋裏的蓉蓉,妞妞會拍著手大聲的叫著“額娘,額娘”!然後,揪著阿瑪的耳朵示意繼續跑下去。
蓉蓉側著頭看著他們父女,時不時的從窗口閃過。外麵繁花似錦,綠意蔥蘢。笑聲喊聲中,心中多了許多從沒有過的東西――多美嗬,那江南也不過如此吧?
玩累了,允禮抱著孩子進屋休息。大概天氣太熱,即使洗了澡,妞妞也煩躁的不肯睡覺。蓉蓉想起自己小時候聽過娘親唱過的一首歌,輕輕哼了起來。
允禮靠在床頭,輕輕的拍著孩子。歌聲柔柔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晚風漫過綠紗籠,為屋裏帶來一絲涼意。蓉蓉看熟睡的孩子和沉入夢鄉的丈夫,眼淚慢慢的流下來,歌聲輕柔緩慢的飄蕩著,纏繞在雕梁畫棟之間。鳳香和猴子眼角微濕,沉浸其中……
你睡著了手掌緊握
臉頰上有淺淺酒窩
在這一刻我看著你
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如果明天你就長大很多
我會不會覺得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讓我牽你的手
每天盼望從我掌心掙脫
你也會愛上一個人付出很多很多
你也會守著秘密不肯告訴我
在一個夜晚倚著我的肩
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樣我也不懂未來還有什麼
我好想替你阻擋風雨和迷惑
讓你的天空隻看見彩虹
直到有一天你也變成我
(王箏《對你說》)
娘,現在我也變成了你,有個他守護著……
一隻手輕輕的撫過她的臉。蓉蓉睜開眼,不知什麼時候,允禮已經把妞妞移到小床上了,這才醒悟,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怎麼哭了?”
“沒、沒什麼!”手不能動,隻好上下晃動著腦袋,臉頰蹭著允禮的大手,滿足的長歎一聲。
允禮半靠著床頭,手輕輕的貼著她的臉,好像那是一個易碎的寶貝,稍稍使勁就會碎了一般。另一隻手臂折疊著支撐著身體,側著看著她。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兩人臉上的微笑和眼中的滿足彌漫在淡淡的檀香裏。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蟬兒在樹上不間斷的聒噪著。敞開的軒窗透進陣陣涼風,舒心爽肺。
過了好久,蓉蓉才道:“允禮,你知道嗎?這陣子我覺得象做夢一樣。”允禮眉毛動了動,心還沉浸在方才的柔情裏。
蓉蓉道:“你這個傻子。怎麼那麼呆,我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對待啊?”這是她一直想問,卻幾次吞了回去。那時想,如果是夢,就讓夢做得更長些吧。而現在,這些已經不夠了,她想要的更多。
允禮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沒你的時候,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你來了之後,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蓉蓉的臉倏地沉了下來,他是說她在沒事找事?
允禮似乎感覺到蓉蓉的不快,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的境遇那麼不好,可是總是很努力的去改變,從來不放棄。雖然手段激烈了一些,可也是不得已。那天聽鐵義青說你在江上唱歌,我就覺得除了朝政名位之外,實際上還有一種生活。好像,你很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你似乎――”允禮頓了頓,說了出來,“似乎很孤獨。所以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一起過這樣的日子。你也會快樂一些。”
一時沉默,蓉蓉無語。允禮緊張的摒住呼吸,自己說得好像有點語無倫次,她聽明白了嗎?實際上,允禮自己也沒想太明白個中的原因。
愛了便愛了,哪有那麼多的借口!
“唉――”是蓉蓉的長歎,說不出的纏綿婉轉,“允禮,允禮……”喃喃的叫著允禮的名字,不再多說。
允禮被她叫的柔腸百結,恨不能立即把她揉進懷裏,又礙著她的傷勢,隻好躺在旁邊,愣愣的聽著。竟然連猜測的想法都沒了。
蓉蓉的傷好的很快,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藥。但是,允禮經常在蓉蓉那裏發現來路不明的東西。他想,大概蓉蓉和外麵(包括劍語琴心),都是有聯係的。再加上她自己身體恢複能力也不錯,一個月後,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蓉蓉扶著床邊的立柱慢慢立起來,允禮扶著她:“蓉蓉,行嗎?這傷筋動骨的,不是要至少一百天麼?”蓉蓉咬著牙,額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勉強立了一下,還是坐到了床上。允禮連忙為她擦擦汗,蓉蓉道:“沒事。我隻要注意一點就可以了。我自己開的藥最清楚。不過,那些藥雖然效果很好,多少都有些毒性。我現在內力全無,若是像一般人那樣將養,就算能走,也被毒死了!”
有毒?允禮吃驚的看著她,“你、你怎麼——”
蓉蓉拍拍他,解釋道:“我學的本來就不是正經的醫術,害人的心思比救人重。我和神醫麵對的都是江湖中人,他們體質也比一般人來的強一些。這些藥物雖然有些毒性,但是若說效果,卻是一等一的好。對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人來說,多躺一天就早死一天。仇家的尋釁可以在任何時候發生,所以我們寧可被以後毒死,也不能現在就被別人殺死!”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蓉蓉覺得有些累了,喘了口氣。接過允禮手裏的小口白瓷杯子,三個指頭捏了。手腕微微有些發抖,舉了一會兒,方才慢慢的飲盡。允禮接了過去,嘴唇抖了抖,想辯駁,卻不知道說什麼。
蓉蓉靠在允禮的懷裏,長噓一口氣,說道:“不過,從今後,有你在,我就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抬頭看看允禮,傻小子似乎有點發呆。蓉蓉輕輕推了他一把,允禮才象醒過來似的,不住的嘿嘿傻笑,還不時的點頭。
他心裏不是沒有憂慮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蓉蓉是否願意和他在一起,而是他如何保護蓉蓉!如何麵對陰晴不定的四哥,和虎視眈眈的八哥……
抱緊蓉蓉,允禮壓下心中的憂慮,低頭細細的吻著她的額頭。他們是一家人嗬……
允禮扶著蓉蓉慢慢的在地上走著,心裏的喜悅隨著蓉蓉邁出的每一步而增長著。萎縮的腿部正漸漸恢複正常的曲線,蓉蓉的臉色也愈來愈見紅潤。一切就像這天氣,天越來越高,氣候越來越清爽宜人。
妞妞長得很快,連允禮抱著都有些吃力。蓉蓉更是抱不動,隻能隨著他們父女在院子裏玩耍,心裏卻是很滿足。妞妞撇著兩條短短的小肉腿,被嬤嬤揪著在地上東倒西歪的走著。蓉蓉笑著對允禮說:“不知道我和妞妞哪個先學會走路?”
允禮小心的扶著她做到一邊,妞妞也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允禮道:“自然是你先學會。你是額娘麼!”
蓉蓉白了他一眼,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誒,我們打賭好不好?”
“賭什麼?”的68
“若是我先學會算你贏,反之,我贏。”
允禮想了想,說道:“好是好,不過,賭注我來定。”
蓉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說說看。”
允禮攬住她,咬著耳朵說道:“我贏了,你就再給我生個兒子;你贏了,我就努力讓你有個兒子!”
刷,蓉蓉的臉紅到耳朵根。這個老實頭,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手了。
允禮的憨笑裏透著一絲狡黠。蓉蓉還沒來的及否認,妞妞已經爬上阿瑪的膝頭,呼哧喘氣的抱著允禮,嘎嘎的笑著。
蓉蓉看了眼站在旁邊的嬤嬤,不好意思的抿了抿鬢角。允禮一撞她,“就這麼說定了。我帶妞妞飛飛去!”說著已經滿臉笑意的站起來。
誒,蓉蓉剛要張嘴,猴子急匆匆的跑過來,附在允禮耳邊悄悄的說了些什麼。允禮吃驚的問道,“真的麼?太好了!”
轉過頭來,對蓉蓉說:“蓉蓉,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說著抱起妞妞,“來,我們家小虎妞回家了!”
馬車竟然是備好的,蓉蓉問他,允禮也不肯說。一臉神秘的樣子,隻是催著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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