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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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秘語
胤禮從混亂中徹底清醒過來是在第二天。蓉蓉剛說完,就暈了過去。木木的按照琴心的吩咐把所有的人都趕走,胤禮托著蓉蓉腫脹的手掌,靠在床頭,坐了一晚上。
淩晨時分,琴心給蓉蓉換藥。看見血肉模糊的傷口,胤禮腹中再次翻滾起來。琴心早就不再避諱他,冷笑著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細細的敷藥,說道:“這算什麼!要不是教裏的傷藥好,不留疤,小姐這背上早就不知道有多少道了!你看到的那點血算什麼,小姐第一次出江湖,天晤崖血洗少林的時候,那血都把山前的石階染紅了。”胤禮呆呆的回了一句,“這麼大事兒,怎麼沒見官報?”琴心突得一瞪眼,實在鄙視他,“江湖上的事情誰會理朝廷。那些地方官巴不得捂住這些事呢!”這麼一說,胤禮就明白了,自己還真是少見多怪,“那蓉蓉這傷是怎麼回事?走的時候,她好像沒事啊!”琴心真不知道拿這個大少爺該怎麼辦,“就算有事也要咬牙忍著,不然躺地上哼哼,讓人象死豬一樣抬走啊!讓開!”真是氣暈了,琴心推開胤禮,輕輕的架好支架,把被子放在上麵,罩住蓉蓉,既保暖,又不傷傷口。
胤禮也沒發火,看著琴心做這些事,見後麵的被子有些翹,走過去,把被角掩好。琴心眼角餘光看見,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胤禮道:“琴心,你家小姐,嗯,是不是,是不是有很多江湖朋友?”尤其是男的。不過胤禮不好意思說出來。
琴心想了想,“江湖上男女之防沒有那麼厲害,不過也不會象你想象的那麼不堪。至於小姐,唉,反正也是個苦命人!你有時間問她好了。”
胤禮憐惜的看了一眼蓉蓉,昨晚除了那些血色,就是蓉蓉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坐在血泊裏的樣子,讓他印象深刻,一想起來,心口就堵得難受。見琴心不肯說,歎口氣,又問道:“那你家小姐怎麼想起去、去會館了?”
不說還好,一說挑起了琴心的火氣:“十七爺經常去的地方,當然有意思,我們小姐見識一下不可以嗎?”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小姐勾勾手指頭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偏他,不就是皇帝老子的兒子嗎?一副病貓子像,擱外邊,連號都排不上。也就是她們主仆現在情勢所逼,小姐給他三分顏色,他到開起染房了!實在沒有好脾氣。
胤禮基本上恢複了神智,苦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蓉蓉還不至於為他瘋狂到那種份上。他其實是想知道那個男的是誰,和蓉蓉是什麼關係?蓉蓉又為什麼殺他?心底深處,還有個聲音在說,蓉蓉是個奇怪的女人,如果那個男人都可以殺,那怎樣才是蓉蓉在乎的人?是不是蓉蓉和四哥其實沒什麼,是他誤會了?
不知不覺靠在椅子上睡了一覺,醒來時,窗外的雪已經停了。麻雀唧唧啾啾的聲音透了進來,陽光還有些陰沉。
胤禮敲敲自己的肩膀,坐的久了,有些酸疼。突然想起蓉蓉,低頭看去。蓉蓉趴在床上,秀眉緊縮,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琴心說隻要不發燒就沒事,伸手摸了摸,還好正常。
雖說這膏藥是好藥,可是最快也要七天,今天是三十,一會兒要入宮請安,蓉蓉這樣怎麼成呢?
隔著西洋透明的玻璃,院子裏的梅花似乎有些骨朵。琴心去準備早上的活計,沒在屋子裏。胤禮走到外麵,選了一支梅花,折了下來,拿在手裏看著。突然有些敗興,如果是朵芙蓉就好了。想起那個男人唱的那首涉江,胤禮一拍腦袋,拔腿就往屋裏走。堂屋的西廂是蓉蓉平時練字看書,玩賞寶貝的地方。胤禮嘀咕著,“放哪了?放哪裏?”東翻西找,終於從青花八仙聚寶盆裏麵翻出一張寫廢了的宣紙,上麵墨跡淋漓:“涉江而過,芙蓉千朵,詩也簡單,心也簡單。”是蓉蓉的手筆。
琴心正好進來,看見胤禮“亂翻”小姐的東西,有點不高興,悄沒聲的走過去。胤禮一抬頭,嚇了一跳,隨即嘿嘿笑了兩聲,興奮的問道:“這個,可是你家小姐名字的來由?”
琴心有點詫異,但還是點點頭:“小姐提到過,說是她娘寫的。”這個呆子也不算呆麼,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胤禮有些高興,終於又發現蓉蓉的一個小秘密。看著字跡,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串了起來,心中有些感慨,“你家小姐必是極想她娘親的。”
琴心“嗤”了一聲,“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小姐平日裏都不叫娘的。”胤禮明白蓉蓉處境複雜之極,有些話也不肯對人說的。笑而不語,拿著字就要出去。琴心一把攔住,“王爺,小姐說了,她屋裏的東西不能往外拿。”琴心在天晤崖長大,眼裏除了小姐和教主,就是皇帝也沒感覺,別說屢次出醜的胤禮了。這次更是累得小姐受傷,別說客氣,簡直就是仇人。
胤禮遲疑了一下,倒也不爭。讓趙成拿些東西來,自己坐在桌案前裱字。琴心反倒討了個沒趣。看他一副鐵打不動的樣子,無可奈何的走了。
其實,胤禮雖說是皇子阿哥,康熙也頗為喜歡他,但是性子隨和,又生活在強勢的哥哥弟弟們中間,早就學會並且適應了忍讓。更何況琴心是蓉蓉的貼身丫鬟,他這也算是“無原則的”愛屋及烏。隻是那個時候,似乎沒有人覺察到這種情況。琴心也依舊囂張。
中午的時候,蓉蓉醒了。立刻叫琴心進來幫她打扮,準備進宮。胤禮蹙眉按住她說道:“實在不行就說病了,咱們先不去。反正也沒什麼大事。”
蓉蓉看了他一眼,一晚上的功夫,胤禮頂了兩個黑眼圈。本來事情就與他無關,隻是碰上而已,對他也沒那麼多意見。但是他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芙蘭的事情一閃而過,蓉蓉不認為自己應當過多考慮。讓琴心端來補品,看著胤禮喝下,說道:“你早晨就該去的,怎麼現在還在這裏?”
胤禮不以為然道:“我昨晚上不是受驚了嘛!十哥他們會和皇阿瑪稟報的。何況還有太醫院的,沒事!”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蓉蓉搖搖頭,“前一陣子我教你呼吸吐納的方法,你練沒練?”如果練了,也不至於一晚上就如此疲勞。
胤禮臉一紅,和蓉蓉吵架以後就忘了。蓉蓉道:“算了,反正你也病著,無所謂了。”
琴心已經取來膏藥,還多了一盒半透明的膏體,有股說不出的幽香。胤禮被熏了一下,有點頭暈。琴心幾盒藥一抹,那香味就沒了,隻有淡淡的檀香縈繞在蓉蓉身側。
蓉蓉看了一眼胤禮,“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一下。”胤禮連忙攔住,“我不是說了嘛!不去了,不去了,你好好休息。皇阿瑪那裏,我去說。”
蓉蓉其實也不想去,但是若是這時不去,一定會驚動四阿哥,昨夜的努力勢必受到影響。這些事也不能告訴胤禮,隻好耐心的解釋:“隻要你不說出去,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剛才的藥裏有麻醉膏,我已經沒有痛感了。可以堅持到晚上。一會兒琴心幫我綁住傷口,隻要不裂開就沒事。”
胤禮隻道她周全著禮數,又聽她這樣說,以為沒有看起來的那麼可怕。想著宮裏人言可畏,蓉蓉這裏遮遮掩掩,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沉吟了半晌兒,方才點點頭,“好吧。不過我要看著你換,免得在宮裏不小心碰著了不知道。”極為牽強的理由,胤禮隻是不想蓉蓉再有事情瞞著自己。
蓉蓉歎口氣,就讓他飽飽眼福吧!
康熙簡單的問了問胤禮的身體,淡淡的責備了幾句老九老十,又轉到前方的戰事。宮裏年節的氣氛多少受到戰爭的影響,康熙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去暢春園。阿哥們或嚴肅,或規矩,或老實的伺侯在南書房。就連六歲的二十三阿哥允祁,都規規矩矩的站在哥哥的後麵,不敢說話。胤禮退到一邊,兵部的問話自然有尚書房的大臣們回答,統籌全局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操心。氣氛並不是很緊張,康熙更多的時候是在思考,屋裏顯得有些沉悶。胤禮有點心不在焉,腦子溜到方才看到的景象上,和新婚第二天早上看到的美麗裸體疊加起來,燒得胤禮嗓子有點難受。
傷口在蓉蓉的後背,琴心要綁緊傷口需要從前麵繞過來。雪光從窗戶反射進來,從胤禮的角度看過去,蓉蓉的側後方剛好是那枝新折的臘梅,虯樸的枝幹,紅色的花苞,淡青色的美人槲在雪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玉石般的光澤,而蓉蓉就那麼坦然的站在這淡雅的美景前,高挺的乳房顫巍巍的在胤禮眼中描出最完美的輪廓,乳尖一點紅暈正對上一朵伸展出來的臘梅。蓉蓉回頭看他一眼,好像暗夜裏燈花忽的一爆,刹那間看到一個璀璨的世界。她坦然的裸露著,而他純粹的欣賞著,沒有褻瀆,沒有不堪,世間就和這白雪一般最純淨不過。
沒有人發現胤禮的溜號。天黑的時候,康熙終於放大家吃年夜飯去,胤禮沿著永巷自己慢慢的走著。他的腳步很輕,輕到融入這夜色中。前麵有有幾個人影,一個稍微有些驚詫的聲音突地打破了夜色的寂靜:“什麼!死了?”
胤禮激靈打了個哆嗦,本能的立住腳步,四處看了一眼,“刷”閃進旁邊的小門。心裏暗想,自己是不是也夠“江湖”了!那些人本來是和胤禮一個方向,去舉行家宴的體和殿。現在大概要商量什麼事,慢慢的往回踱步。走到胤禮藏身的地方,停住腳步,進來了。
胤禮本來在門口站著,裏麵是一條小巷子,巷子的一側有兩處宮院,黑著燈,不知道是沒人住,還是出去了,大門似乎也沒開。胤禮看清那人,心呼的提到嗓子眼兒,腿肚子有點不受控製。看著他們一點點的走近,隻知道機械的後退。若是他們真的拐進來,在這個直筒筒的小巷裏,到哪裏藏身呢?
幾乎就在他們拐進來的一瞬間,胤禮突然向前麵一跳,還算輕巧的落在門後。朱紅色的大門成了他最佳的藏身之處。盡管雪光幽幽,而且胤禮和他們幾乎站了個臉對臉,但是晦澀的月光讓胤禮藏身的門後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整個人被淹沒在黑暗裏。看著那人蹙眉瘦削的臉,胤禮咬緊下唇,大氣都不敢出。
“四爺,這裏沒人住。”這是小太監秦柱的聲音。胤禛淡淡的嗯了一聲,“你到外麵看著點。”秦柱無聲的打了一個千,走到門口,就要關門。
門軸有些生鏽,稍一轉動就吱吱嘎嘎的。胤禮甚至不敢抬頭,低頭看著腳下似乎有了白雪的顏色,腦子一片空白。的d5
“行了!”胤禛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你在門口守著,巷子長,不要站出去!”
吱,門又被推了回去。胤禮突然發現自己還能呼吸!
門板和門柱之間有個大縫,胤禮直挺挺的立在那裏,隔著門縫,就是伸頭伸腦的秦柱。胤禮又忘了喘氣。
胤禛的聲音傳了過來:“都死了?”
“是,爺。除了三當家的,還有他的三個拜把子兄弟,以及豐台的一個聯絡站的站長。”這是高福的聲音。
“誰幹的?”胤禛的聲音有些顫抖。
高福回道:“還不知道。二當家的昨兒晚上突然召集大會,剛剛宣布了三當家的事兒,第二天早上那幾個人就死了。似乎不是百順門自己幹的。但是,看樣子,他們也不太想追究。三當家的家都給燒了。”
啪!清脆的耳光聲帶著點回聲在小巷裏蕩漾,緊接著是胤禛微微有些粗重的呼吸,高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四爺請放心,奴才從來沒有在三當家的那裏留下任何東西!”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胤禛的呼吸似乎順了過來,“鐵義青的死是怎麼回事?你那時不是見那個人嗎?”
高福道:“奴才一聽說出事了,就沒敢耽擱。聽屈賀年講,那是個小偷兒,想著年前順些東西。大概撞上鐵義青了。”
“那怎麼會劫持小十七的?”
“鐵義青死的地點離十七爺相好兒的水雲間很近。那天十七爺好像被血嚇著了,瘋瘋癲癲的,侍衛們沒跟上,就被劫了!”
“哦?”胤禛半信半疑。秦柱悄悄的說:“四爺,時候不早了。”
“高福,”胤禛道,“你素來謹慎。江湖上的人行為舉止乖張悖逆,凡是務必小心。京師重地死了這麼多人,肯定會驚動刑部。老八在那裏有不少人,你的事早在他們的眼裏了。這兩天就不要出府,好好過個年。下去吧!”
雪地被踩得咯吱咯吱的,一會兒的功夫人都走光了,胤禮靠在門板上,後背已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