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萬裏外 胡運百年窮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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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並翟讓之後,李密再次展示了他對全局的掌控力,隻是幾個晚上,瓦崗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徐世績與之前背叛的鄭鋌私下勾結的事被發現,因此落入大獄;隨之而來的證據將替徐世績擔保的單雄信也牽連進去;緊接著裴行儼因為言辭不敬被叱下朝堂……等一切鬧劇演完之後,左中右三位武侯雖然沒有受什麼皮肉之苦,可是全部被罷免,單雄信和裴行儼因為罪責較輕允許回原駐守地,事先看好的最大功臣徐世績則被發配黎陽,“無詔不得擅離”。反觀驍果的兩大降將:張童兒依然駐守童山,守在徐世績回瓦崗的比經之路;樊智超則成了中軍的監軍,不僅權力在裴行儼之上,還對裴行儼的行動有了先斬後奏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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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軒裏,蕭曉雲托著腮看朱玉鳳和孫白虎鬥嘴,喝了一口手裏的茶,嘴角掛上了溫柔的笑容。齊武坐在她對麵,一邊思量這兩人沒營養的吵架為什麼如此頻繁,一邊盯著蕭曉雲時不時閃出光芒的眼睛歎氣:就是她的態度才導致那兩人對這種遊戲樂此不疲。
這一次齊武的歎息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讓被人擰住脖子一樣,朱玉鳳和孫白虎猛地住了嘴,齊齊盯著他的背後,就連蕭曉雲都收起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真是稀客。”蕭曉雲對著他身後說:“沒想到臨走之前還能見到徐道長。”
齊武急忙起身,隻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道人:二十五六歲上下,身高八尺有餘,頭頂上一絲不苟的挽著道髻,連一點碎發都沒有露出來,濃眉大眼,鼻梁高隆,豐厚的嘴唇周圍長滿了胡須,長髯服服帖帖的束成一束垂了下來。身上穿著暗黃色的寬大道袍,腰間別了一把三尺多長的寶劍,卻在手裏拿著拂塵,站在門口挺拔如鬆,一派仙風道骨。
“徐道長!”齊武與朱玉鳳急忙跟著蕭曉雲行禮,孫白虎卻退了半步,嘴裏呐呐的說:“師傅……”
徐世績瞟了一眼孫白虎,還未開口就聽著蕭曉雲說:“難得道長今日有雅興,居然出現在瑞福樓這種世俗之地。若是不嫌棄,不如由曉雲做東,請道長賞光品一壇水酒如何?”她也不等對方回話,就吩咐了下去:“小鳳出去跟掌櫃的說一聲,讓他揀幾個爽口的素菜送來,齊武去挑一壇上好的菊花釀,別讓他們摻了水。白虎,還不快搬凳子請你師傅落座?”
那兩人答應了出去,孫白虎急忙把椅子放正,在上麵加了兩層軟墊,才恭恭敬敬的請徐世績落坐。徐世績也不客氣,在收拾好的位置上做好,對跟著自己的八名弟子擺了擺手:“你們出去吧,這裏有白虎就夠了。”
蕭曉雲眯著眼看那幾個人行禮離開,微微一笑:“白虎也坐吧,剛才都沒見你吃東西。趁著小鳳離開了先墊墊肚子,你師傅有我照顧著呢。”
孫白虎猶豫了一下,聽話的坐到蕭曉雲另一側,卻沒有動筷子。低了頭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擺出靜心打坐的樣子。耳邊聽著蕭曉雲客客氣氣的說:“少將軍昨日還說要去向徐道長告辭,看來他今日運氣不好撲了個空,倒是眷顧了我,居然在這裏碰到道長。”
徐世績也不客氣:“倒不是命運眷顧,我是專程來找蕭姑娘的。”
“哦?”蕭曉雲露出驚訝的表情,傳入孫白虎耳朵裏的聲音卻穩重如常:“道長可是算出了什麼,因此前來告誡曉雲麼?”
“小道兒不過稍懂道術,要說算得先機,還是蕭姑娘技高一籌。”徐世績看到孫白虎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又把視線放到蕭曉雲身上:“僅僅洛陽城外一戰,就聲達聖聽,天下皆知。”
“徐道長真是謙虛。”蕭曉雲朝他眨了眨眼睛:“皇泰主陛下登基那日,道長也帶人去湊過熱鬧,若是曉雲沒有記錯,主公還賞了萬兩黃金以示嘉獎呢。”
徐世績麵上沒有表現出得意之色,嘴裏隻說:“我不過是懂些兵法而已,哪裏像蕭姑娘即使是利人街與謝映登一場小小的比試,都透著聰明,輕輕鬆鬆就拿了瓦崗第一。”
“哪裏。”蕭曉雲搖了搖手,臉色也鄭重了起來:“我這麼拚命最終也比不上道長一句話,毫不費力就帶走了我身邊的人。”
徐世績抓住了這話尾:“所以蕭姑娘便由著驍果那些投降之人隨意誹謗,動我瓦崗根本,而不站出來說句實話麼?”
蕭曉雲冷冷一笑:“道長這個帽子扣大了。蕭曉雲那日在朝堂上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道長難道是暗示瓦崗的根本是建立在假話之上麼?”
徐世績狠狠地瞪住她,忽的一笑:“我倒是忘了,蕭姑娘是宇文承都未過門的妻子,那些人反過來倒是你的下屬。”
“那場婚事是主公神機妙算定下的,原要借著婚禮趁亂攻下敵人,誰知被鄭鋌這個狗賊破壞了。”蕭曉雲正色看著徐世績:“徐道長忽然用這種口氣提起婚事,看來的確是對主公的安排不滿了。這倒是解釋了鄭鋌為什麼突然長了膽子,居然敢跑去告密。”
徐世績被這話噎住,剛要開口,蕭曉雲已經逼了上來:“徐道長,我知你立功心切,可是這功勞人人都可得,您為了自己一人的榮華富貴不顧兄弟情誼把我們推倒危險的邊緣,這心思未免太歹毒了吧。”
徐世績一張臉皮被氣得由白到青,由青到紫:“血口噴人!”
“哼!”蕭曉雲冷冷看著他:“徐世績,你做上右武侯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你對單大哥裴大哥四處打壓,深怕他們立了一點點功勞搶了你的風頭。鄭廷表麵上是主公派到我們這裏的耳目,暗地裏卻拿著你的錢將中軍與主公之間摩擦爭吵回報給你。若是你們兩個背地裏不勾結,又怎麼被人抓了證據;若不是你在在主公身邊派了奸細被抓住,主公又怎麼會對你疑心!”孫白虎聽的她聲音淩厲:“你做了的事情被揭露出來,不知悔改卻想著怎樣把我們拖下去,如今在這裏血口噴人的是你!”
“啪啦”的一聲,蕭曉雲握著的茶碗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放久了的茶水從碗底露了出來,將白色的桌布染成一片一片的黃褐色。孫白虎少見她這等氣勢,驚得跳了起來,終於沒敢落座,站到蕭曉雲背後。
徐世績被人厲聲指責如此,居然不怒反笑:“蕭姑娘對其中的關節了解的如此清楚,小道以前倒是小看了你。”
蕭曉雲不置一詞,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徐世績經過這麼一笑,臉上竟然透出一股子和善:“當時圍攻宇文承都的時候,我還在想:裴行儼什麼時候改了穩重的性子,專走偷襲放火騷擾亂人心智的偏路,如今看來那一大半的計策應該是來自蕭姑娘吧。”
蕭曉雲瞅著他的表情,倒像是長輩對小輩說話,威嚴之下不失慈善,心裏有些打鼓,不知道他懷裏打的什麼主意,因此把嘴閉的緊緊的,連呼吸都小心起來。徐世績也不介意,笑得毫不在意說:“不但如此,上次主公突然責罰我攻打洛陽不力,停了兩個月的俸祿;甚至連宇文承都半途改道上奪取黎陽糧倉,蕭姑娘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蕭曉雲在徐世績說話的時候,隻顧盯著他的眼睛,卻沒有如自己希望的一樣得到想要的答案,除了提醒自己謹慎不要亂說話別無他法,徐世績卻站了起來:“這半年我隻覺得事事不順,原以為裴行儼手下有了可用的人因此做事少了幾分顧及,沒料到竟是疑錯了人。蕭姑娘深明韜光養晦的精髓,倒是比傳說中更加厲害。看清了對手的真麵目,今日的探訪也不算空手而歸。”
孫白虎聽到此處身體一震,抬頭看到蕭曉雲表麵上坐的穩穩當當,耳朵下的盤龍銜玉的耳墜卻兀自蕩個不停。然後徐世績的眼光越過她投到自己身上:“白虎,外麵玩了這麼久,還不隨為師回去麼?”
孫白虎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眼前一花被青色的人影擋住:“道長也許弄錯了,白虎家在這裏。”
徐世績並不看對方有些蒼白的臉,順了順手裏的拂塵,語氣輕蔑的說:“師恩如父,我的話難道他敢都不聽?蕭姑娘,前幾日我打量著你身體不好,因此留了他在你身邊。如今你歡蹦亂跳的連茶杯都砸碎了,也讓他回來盡盡忠心吧。”
“道長這話說得在理。”蕭曉雲也冷冷一笑,語氣比徐世績還輕蔑了三份:“您那如父的恩師說不定也在呼喚您前去盡孝呢!”
徐世績自小在道觀中受盡打罵,最後不堪忍受逃了出來加入翟讓的隊伍,與自己的師傅感情自然不好。聽了這話臉色一變,狠狠的說:“用不著你多嘴!孫白虎,你到底要忤逆我到什麼時候!”
孫白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磕著頭嘴裏之說:“師傅對徒兒有授業之情,曉雲卻有救命之恩。請師傅不要再逼徒兒。”
蕭曉雲看他腦袋磕得當當響,也不顧得許多,急忙蹲下去要攙他起來。孫白虎卻拗了性子跪在那裏磕頭。徐世績見此情景,知道孫白虎終是不會再回來,再看他們二人拉拉扯扯的著實惱怒,恨聲說:“被豬油蒙了心竅的坯子!一門心思的從我這裏學了東西給這狐媚子看!”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青芒一閃,急忙偏頭去躲仍是晚了一不,臉頰上又冷又辣,伸手一摸手指上見了紅,竟然破了一塊。蕭曉雲手腕一翻將帶著血滴的柳葉刀收了回去,眼裏的目光恨恨得仿佛要殺了他:“知道你為什麼會失敗麼?因為你隻懂得以利壓人,卻忘了這世上,有些人比你還要高潔,在他們眼裏,尊重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徐世績用手帕捂在臉頰的傷口上,過了許久確認不再流血後才抬起頭來:“受教!”他盯著蕭曉雲說:“蕭姑娘的也請就此小心,以前的疏忽我不會再犯!告辭!”
“無妨!”蕭曉雲竟然對徐世績拱了拱手:“右武侯的動作我一直都很小心,不送!”
朱玉鳳和齊武在門口目送著徐世績帶了他那八個弟子怒氣衝衝的離開後才進了包廂。正看到蕭曉雲拿著絲帕擦孫白虎臉上灰塵。“磕頭而已,至於這麼不要命嗎?”
孫白虎有點不好意思,從她手裏接過絲帕自己動手:“他畢竟是我師傅,對我也很信任……”
話音未落,朱玉鳳已經歡呼一聲撲了過來:“太好了,小貓兒!以後都可以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不用擔心再離開了。”
齊武眼看孫白虎瓷牙咧嘴的要從朱玉鳳的懷中掙脫,拉了蕭曉雲到一旁擔心的問:“跟右武侯鬧翻了?這下麻煩大了!”
“沒有關係。”蕭曉雲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明天我們就回老貫莊了,他要從黎陽糧倉跑來害我們,中間隔著張童兒和李密呢。沒有那麼容易的。”眼睛轉了轉,她又低聲吩咐道:“這件事不要告訴裴大哥,不然又要說我胡鬧了。要是壓著我去給那個死道士賠禮道歉,拿我就真的麻煩大了。”
齊武苦笑著點點頭,心說我的姑奶奶,我都替你瞞了多少麻煩了。今後少爺若是知道,我也沒有好果子吃啊!剛走了一下神回來,孫白虎與朱玉鳳兩人又開始鬥嘴打鬧成一團,齊武看著旁邊蕭曉雲一幅躍躍欲試準備加入的表情,腦子頓時大了不少,可是心裏又暖暖的:等回了老貫莊,一切都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