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紆陟高岫 還驚九折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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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先這樣。王將軍回去先清點人馬,明日辰時三刻排開陣勢,與宇文老賊交戰!”
轟然一片答應聲之後,聚集在帥帳的人慢慢散去。裴行儼眼睛一錯看到蕭曉雲眉頭微微皺起,從圈椅中起身時帶著猶豫,於是放慢了自己的動作。果然,等眾人離開帥帳,蕭曉雲臉上的笑容嗖然消失:“少將軍,有些安排我還不明白。”
裴行儼點點頭,招手讓她來到中案前:“有話直說!”
“嗯……”蕭曉雲遣詞造句想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委婉一點:“宇文承都武藝絕倫,之前與右武侯徐將軍幾次交鋒都大獲全勝。我覺得他現在鋒頭正勁,占據地利人和,直接跟他硬碰硬或許不是上策。最好能夠避其鋒芒、固守營盤,等待時機。”
裴行儼心裏讚歎:放眼整個瓦崗,英雄雖然很多,可是能夠為將的人卻很少。像蕭曉雲這樣遇事不慌,把握全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別的不說,單單是她這份始終以最終勝利為目標,不貪求一時戰功的心態,就是號稱“瓦崗第一”的右武侯徐世績也難以企及。隻是她總時不時地任性一回,無傷大雅的情況下總露出孩子氣。這也無妨,反正她還小,這個性子可以慢慢磨練。
想到這裏,裴行儼忍不住對著蕭曉雲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們不能總處於劣勢,需要用勝利來鼓舞士氣,所以這場戰我們一定要打,而且必須打贏。”
蕭曉雲看到裴行儼的笑容愣了一下,這一愣就錯過了反駁的時機,隻得行禮退出帥帳。齊武跟著她出來,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緊走兩步上前問:“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嗯……你有沒有覺得……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裴行儼最近好像總是對著她笑,那個笑容在欣賞背後好像還有其他含義。最近不管自己做什麼,裴行儼都是好脾氣很包容的樣子,讓她有一種被人寵著的感覺。她本來想問齊武有沒有這樣的感覺,轉念一想又覺得這麼問有點多事,於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個時候有人湊了上來,而且湊的很近:“蕭主簿!”
蕭曉雲收了心思抬頭,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拉開兩人的距離:“鄭主簿。”她對著那張帶著討好的笑臉點頭:“剛才在帥帳沒來的及打招呼,您什麼時候從清渠回來的?”
“昨夜就回來了。”鄭鋌本來還要往前湊,蕭曉雲眼睛微微一轉,視線在他身上掃了掃,不知怎得,鄭鋌就縮了回去,改成並肩而行。整日不離蕭曉雲身邊的齊武正好跨了上來,兩人就變成了隔著一個人談話了。
“是嗎?”蕭曉雲看了看那張白胖臉上的小老鼠眼,嘴角勾起:“鄭主簿這次回清渠,真是辛苦了。聽說這次主公生氣了?”
“豈止生氣,簡直是大發雷霆!”鄭鋌眯著小老鼠眼直打量蕭曉雲:昨天他在怡紅院喝花酒,聽姑娘們說唐營那個“冷的讓人忍不住喜歡”的都督段誌玄是蕭曉雲的丈夫,心裏就詫異:蕭曉雲這種沒有女人味的都能嫁出去?因此剛才在帥帳裏把這個差點要了他腦袋的女孩子很是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沒想到這一看不要緊,居然發現這個蕭曉雲細看之下也有幾分姿色,尤其是那雙細長的丹鳳眼,有時顧盼間還能帶出一絲風情,曇花一現的讓人看著心裏癢癢。她要是穿上柔媚的女裝,認真打扮一下再好好調教一番,也能算中上之姿。鄭鋌本就是靠著溜須拍馬,背後打報告爬到現在的位置,自然對女人頗有研究。心裏這個主意一冒出來,竟然不能停止。上次抓告密之人的風波之後,鄭鋌本來以為蕭曉雲會私下報複,沒想到對方再沒有找過他的麻煩。於是他的膽子又慢慢大了起來,等在帥帳之外跟蕭曉雲套近乎。
“這次對陣宇文老賊,我們五戰皆敗,主公氣壞了!”這個侍衛怎麼這麼礙手,總插在他和蕭曉雲中間。
“這也難怪!”前麵不遠處就是自己的帳篷,遠遠的看著有人在帳篷前晃悠,蕭曉雲刻意防緩了腳步:“真是難為鄭主簿了,右武侯若是知道您替整個右軍承受了主公的怒氣,一定會感激您的。”她試探的說:“明天這一場,看來是非勝不可阿!”
“那是當然!”鄭鋌心裏很是得意,徐世績有時候也問他一些事情,每次都有賞賜。這次搞不好又是重金酬謝:“主公特別交待一定要盡快取得勝利。還親筆寫了信讓我帶回來呢!”
蕭曉雲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裴行儼急著要跟宇文承都幹架,原來是後麵李密催的太緊。裴行儼極力隱瞞不肯讓眾將知道,怕的就是下麵人感覺到壓力,進而影響軍心。他若是知道鄭鋌這個大嘴巴漏了一切,真會被氣死。
在她帳篷前徘徊的人看到了這邊的情況,也許是心裏焦急,竟然等不到兩人走過去,一溜小跑趕了過來。隔著老遠就叫:“蕭監軍!蕭監軍!”
鄭鋌向來以自己是讀書人為傲,對瓦崗落草為寇的將軍們很是不屑。一看跑來的是王君廓,立刻就不爽起來。鼻子一哼聽蕭曉雲在旁邊解釋說:“王將軍約了我討論明日的戰事,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鄭鋌立刻行禮告辭,臨走前還說:“蕭姑娘應該多讀一些詩詞歌賦,陶冶情操。不要被這些粗人壞了高雅的氣質。”
王君廓剛好趕到兩人身邊,聽了這話擼袖子就要揍人。蕭曉雲身形一轉攔在他麵前,向鄭鋌還禮把人送走。扔下一句:“外麵人多,有事先回去商量。”說畢,轉身大步往自己帳篷走。王君廓看了看鄭鋌洋洋得意的背影,咳了一聲跺腳跟著蕭曉雲往回走。
進入帳篷,蕭曉雲到書桌前倒水。王君廓則是大聲罵娘,把鄭鋌罵的一文不值。蕭曉雲也不反駁,等他罵得差不多了才把茶杯放到他麵前:“不過是個小小的主簿,就能惹得你這麼大的怒氣?這半天了,怎麼也不見你罵宇文承都?”
這句話好像封條一樣把王君廓的嘴封住,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罵……宇文承都……做什麼?”
“他不該罵麼?”蕭曉雲本來靠著桌案看他,聽他開口才別開目光,扭頭看了看桌子上的葫蘆形澄泥硯台,往裏麵滴了兩滴水,拿起擱在一旁的墨塊磨墨:“宇文承都攻占童山後屠殺了守在那裏的五千兄弟,難道不該罵麼?每次交戰後他在軍營裏把咱們兄弟的腦袋當球踢,讓人死不瞑目,難道不該罵麼?前幾天聽說他把俘虜的人當驍果練習箭術的活靶子,整條洛水都染紅了,難道不該罵麼?”
“當然,當然該罵!”王君廓正準備開口,卻聽到蕭曉雲冷聲說:“你在怕什麼?”
“我……,我怕什麼了?”
蕭曉雲看著他嘴裏強硬,虎背熊腰的身體卻不自覺的向後縮了縮,心裏歎了口氣,難怪裴行儼極力隱瞞李密下命令的事情,這些人還沒有見到宇文承都就已經怕成這樣,若是再加一點壓力,真要哆嗦著上戰場了。於是放柔了語氣說:“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你的監軍。明日我也要到戰場壓陣。上次我能以少勝多贏了宇文承都,這次雙方人數差不多,就算他氣勢再盛,也從我手裏討不到什麼好處。”
王君廓抬頭去看蕭曉雲,對方眼裏森然的光芒看的他骨頭裏冷嗖嗖的:“宇文承都想要靠殺人放火來助長自己的聲勢,也要看我給不給他這個機會。明日一戰,我定然一個人都不留給他!”
王君廓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跟蕭曉雲大概聊了聊明日的情況,過了半個時辰才出去點兵,把排兵布陣的任務交給蕭曉雲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