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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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呃,是呀,梁家小子現在出息了,在寧波當縣令呢!聽說愛民如子,是個大大的好官,唉,要是他能在這當官多好,這鄉裏鄉親的,肯定得照應點不是~上回他來拜祭父母順帶牽墳頭時,還帶著妻兒,呦好恩愛的!他那妻子真是很好的一個人呢,據說是當地望族之女,那氣質,那品貌,他倆站一塊別提有多登對兒了!家那混小子要能娶這麼個媳婦多好呀。唉,算算時間,他離開這兒也有十六年了,十六年,當時我還是正年輕貌美的少婦呢,隔壁的老王可是我每回在院子裏忙都偷看我。”
若魚呆若木雞,愣愣地看著眼前這打扮“豔麗”到堪比花街老鴇的健碩大媽喋喋不休,如鮮血凝固的黑紅嘴唇張張合合,可他一點也聽不到,好像他正身處於一出啞劇中,身周盡是無聲的世界。若魚想象過他現在是怎樣的生活,他們會有怎樣的相逢,他會是怎樣的神情,可現在?嗬。
“這位大姐,您說,他現在在寧波哪裏?”
“呦,這古早的事兒我這一把年紀哪還記得清呀!容我想想,那地叫什麼來著?哦,鄞縣,叫鄞縣!他現在在那定居了,唉,都一輩兒的,我家那小子怎麼就不能出息點。”說著說著,她又開始繞到自家兒子身上。
“多謝,如此我便不叨擾了,告辭。”僵硬的應酬完,若魚霍然轉頭離開,隻是這樣,他便覺著用盡了力氣,心痛如絞,通體發酸。為什麼?
他不計後果的快速飛掠,承受不住也沒關係,還有什麼是有關係的?自逃離虎口以來的半個月,他日日掙紮於生死之間,為了能盡早恢複前來見他,他虎口拔牙,狼窩奪食,幹旋於那些厲鬼之間,其中酸楚言語不能道盡。而後還未完全恢複,便迫不及待的尋到這裏,得到的結果,就是這個嗎?你,讓我如何自處?
“若魚,還記得詩經王風裏大車那篇嗎?”
“轂則異室,死則同穴。若魚,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若魚。”
回憶裏,他還清晰的記得他的模樣,他的神情,他……若魚緩下速度,靜立在一片綠草茵茵的郊外,低低道:“文正,梁文正。”
“十六年啊,如此漫長的時間,我怨不得你。”
清風拂過,又了無痕跡。真如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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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文正。”那人如珠玉落盤中的嗓音帶著哀戚,隔著高高的白牆,幽幽傳遞過來。
“這一世我若為女子,該有多好。文正,對不起,對不起!可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呀!你別放棄我好不好,好不好!”那壓抑的沉重,絕望而又不肯放棄希望的執著,他想象得出雖是一牆之隔,卻仿似兩個世界的那邊那人,是怎般模樣。是了,那人一定緊咬著唇,清雋的臉上刻滿倔強,滿麵淚痕仍不肯露出一絲一毫破綻來,眼神璀璨,深處卻蘊藏著惶恐與無助,他疼,比自己身體上所承受的傷痛還疼,所以,他看到自己柔和了因被人教訓而浮腫的眉眼,顫抖著青紫相交的手,慢慢撫上牆壁,輕柔的撫摸著,就好像那人在他麵前,他摸的是他,而不是這潔白的,不容肮髒與異端,斬斷他們羈絆的……隨後,他便聽見自己盡量平穩著有些顫抖的聲音,緩緩的溫柔道:“好,我答應你。”
“嗯。”又是這個夢,梁文正坐起,伸手揉開緊擰的眉心,是最近一攤子的麻煩事導致自己魔怔了嗎?他也沒了倒頭再睡的興致,披上大衣下床,撐開鏤空雕花木窗,一股冷風就倒灌進來,他凍得一個激靈,忙又放下來一半,回頭看了眼正熟睡的妻子,還好,這早春夜晚的風還是挺冷的。他靠著牆,透過一角望著窗外鋪天蓋地,包裹一切的黯黯夜色,默默發怔。又是一年春天了啊,幾個年頭了?十五……不,十六年了,好長的時間,他都快記不起這事了,時間是無情的,年少時的懵懂激情早已沉澱,現在,他再次回望床榻一眼,妻子出身名門,談吐見識盡皆不俗,又賢惠明理,為他育有一子,現年八歲。想起聰穎靈敏的兒子,他不禁驕傲,誰不知他家愛子三歲誦詩文,六歲能歌賦,是少有的天才,將來必有大成就!他輕笑,如今,事業有成,嬌妻美眷,膝下有後,家庭和睦美滿,夫複何求?
“文正?怎麼不睡了?身體不舒服嗎?別站在窗邊,待會兒著涼了。”王嫻迷糊間,感到身邊空蕩蕩的,迷蒙起身正好看見梁文正靠在窗邊怔怔看著她,笑的溫柔。她心中一甜,驕傲的想,有誰家像他們般?文正對她一心一意,這麼多年了,從不納妾,也沒染外頭那些壞習氣,他尊重她,愛護她。在外,是百姓敬重的好父母官,在家,是好丈夫好父親,我一女子,真的不求什麼了。
“抱歉,吵醒你了。”
“夫君說哪裏話來,你這麼說,讓別人聽去,要道梁縣令娶了個悍妻呢。”王嫻嬌嗔,走至他身邊:“這幾日看你總是擰著眉,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若方便可同我說說,有難言之隱的話。”她上前抱住他,輕輕地道:“不說也不要緊,有我和泓兒陪著你。”
梁文正心頭微暖,妻子總是這樣包容著他。抬手輕拍了拍王嫻的背,柔和道:“我沒事,隻是最近公事上的問題。時候還早,再歇息會兒,可好?”
王嫻抬頭看著他,認真道:“你也要。”
“好。”
他躺在床上,輕撫著妻子的脊背哄她入睡,看著妻子恬靜的睡顏,眸光深沉,那人那事,就做南柯一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