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長孫文煥將軍慌慌張張地衝進書房時，墨依臣正捧著茶盅批閱州內事務，霖撼天坐在旁邊，小書童似地打著扇。
    “出大事了！主公！禦史大人在驛館遇刺身亡！”
    “什麼！”一道晴天霹靂霖撼天不可置信的一躍而起。
    墨依臣手中的茶盅“哐當”一聲落在桌案上，灑出的茶水濕了紙張，字跡瞬時模糊一片。
    “速派兵圍了驛館，一個人也別放出來！”霖撼天很快冷靜下來，果斷的命令道。
    “是！”
    驛館外被重兵團團圍住，料任何人也插翅難逃。
    庭院裏兩個侍衛壓製著一個同樣穿著侍衛衣服的人。一場廝鬥殺伐那人的衣衫已經破爛不堪。發髻也已脫落，淩亂的長發垂下遮住了眉眼。一把雁翎刀被棄於地上，沾滿了斑斑血跡。鋥亮的金屬光澤反射著鮮血的顏色，夜色裏閃著詭譎的光。
    毫無疑問，那個人應該就是刺客。霖撼天忽然覺得那個一身狼狽的人應該很美，即使一身血汙也不掩飾那纖長的身段，三千青絲下應該是張傾城的臉。
    正欲走進房間，就被侍衛長伸手製止：“霖州牧，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愧是侍衛長，遇到如此天大之事也能表現的鎮定冷靜。
    “侍衛長……”墨依臣剛開口就被侍衛長冷冷的打斷：“我隻想聽州牧大人的解釋。”
    “是麼…解釋……”霖撼天陰沉著一張臉，似笑非笑：“如果我沒看錯刺客也是禦史大人的貼身侍衛吧？我還沒有追問侍衛長大人的失職之罪，你就來跟我要解釋了？”
    “霖州牧，這刺客怕是混入的吧？”
    “是麼？那好吧…我就給侍衛長大人一個解釋……”霖撼天壓低了身子，湊到侍衛長的耳邊，忽然聲音一轉，對左右做了個手勢：“來人！給我把禦史大人的侍衛都帶下去好好審問，看看有沒有刺客的同黨！”
    “霖撼天！你！”突然間被製住雙手的侍衛長紅了一雙眼瞪著霖撼天。
    禦史大人倒在錦被裏，一刀斃命。小廝倒在門口，背後中刀，幹淨利落。恐是刺客得手後尚未來得及離開，就被推門而入的小廝撞見。數日前那飛揚跋扈的神態猶在眼前，今日卻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世事無常，誰能奈何？
    墨依臣在屋內環視一周，開口問道：“撼天，這事你怎麼看？”
    “出手果斷狠絕，定是高手。”
    昏暗的牢房裏，一燈如豆。月光透過冰冷牆壁上的窗子落一地冷清。一身血汙的人倚牆而坐，淡漠的神色，仿若生死都與他無關。
    “這位兄台，敢於刺殺禦史那個奸臣，當為真英雄。我霖某實則佩服。”說罷，霖撼天竟真的對那刺客拱了一拱手。
    而那刺客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未發隻言片語。披散著長發，幽暗的燈光下顯出幾分森然。
    墨依臣抱臂立在門口，顰著眉角望向那個著實讓他猜不透的刺客。
    “那個奸臣當真該死，隻是行刺如此衝動之舉白搭上了英雄一條性命卻實在不值。不知兄台與那奸臣有何深仇大恨，才不得不鋌而走險？”那人依舊不答，霖撼天也不惱怒，徑自說著：“我們都知道禦史大人罪有應得，隻是究竟什麼仇才能……”
    “滅門之仇。”冰冷的四個字，若石落幽潭驚起一灘鷗鷺。那聲音的冷，不同於墨依臣那種一泓清泉般的清冷。而是若寒天雪地裏一株盛放的傲雪的紅梅，高傲，寂寞。
    聞言，霖撼天驀地收了聲，沒有想到會真的得到答案，有些詫異的看向那個依舊垂眸倚牆而坐的人。
    “死在那奸臣手上的冤魂不計其數，不知英雄是…”
    “護國公韓家。”
    “什麼！韓家？”聽到“韓家”兩個字，墨依臣再也鎮靜不了脫口而問：“那你是？”
    “韓家第三子，韓何卿。”那人抬頭，一臉汙漬和血痕中有著一雙異常清明漂亮的眼睛。隻是那眼裏不是恨不是怨，而是一種蒼涼，一種對荒誕政事的絕望。
    “韓家不是在六年前……”後麵的話被墨依臣生生的咽了下去。
    聽出了墨依臣的疑問，韓何卿慘然笑了一下：“六年前，柳禦史誣陷韓家有謀反之心，聖上念及韓家曾立不世之功，改斬首為賜死。老管家不忍韓家自此滅族，所以尋了個孩子代替了我。畢竟當時之人對韓家三子所知甚少，也就得以瞞天過海了。”
    韓家三公子，母親為江南知名歌姬。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曾經西湖河畔荷花開遍，畫舫上的一曲清歌，換得了一場癡纏。英雄美人，向來為說書人口中的佳話。隻是自古紅顏多薄命，那正值妙齡的女子誕下了韓何卿後就香消玉損。都說韓將軍和韓夫人並不待見這個庶出的兒子，世人也隻知韓家大公子二公子皆乃英傑同韓將軍一樣又是一代名將。而這個小兒子卻是連韓家家宴也很少出席，外人更是難得一見。
    “想不到庶出的原因，竟救了你一命。”想起當時的傳聞，墨依臣幽幽的一聲歎息。
    “其實父親和夫人待我很好，還有兄長也是。”韓何卿望向斑駁鐵欄外淵深的長廊，眼裏氤氳開一層水汽：“都知皇上甚好美色。後宮孌童美女千千萬萬。若是女子進宮尚是福分，男子就當受唾罵。父親見我越發生得猶如母親，恐入了皇帝的眼，就以庶出的名義藏在了府中……這樣…竟逃過一劫啊……”
    韓何卿的聲音越發低沉，最後竟有些沙啞。
    “誒？這麼說你應該很漂亮了？來讓我看看…這眼這唇形是很好看，其他的髒兮兮的看不出來啊……呀~這皮膚手感好好啊~”霖撼天說著就伸手在韓何卿的臉上掐了一把。
    “你！”韓何卿一下子跳了起來，使勁打掉了掐在臉上的那隻手。可能是過大的動作觸動了傷口，腳下一個踉蹌，有些站不穩。睜大了一雙眼，狠狠地瞪向霖撼天。
    “哈哈~這就對了，這表情才有韓家人的氣勢嘛~剛才那種一副受傷的樣子太不像話了。”霖撼天大笑著拍著韓何卿的肩膀。
    韓何卿眼神複雜的看向那個人，抿唇不語，心裏忽然升騰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