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得皇帝信任的禦史台柳大人欲遊訪冀州。
    “這柳大人…來者不善啊……”墨依臣手中的紫毫筆在玉石硯裏劃過一圈又一圈，吸足了墨的筆尖仿佛隨時會滴下墨來。
    “哼！不過仗著柳貴妃得寵，難不成還真就一手遮天了？”坐在對麵的霖撼天一聲冷嗤，手裏的折扇搖得嘩嘩作響。
    “隻怕這遊訪是假，加稅是真……”紫毫筆被擱在硯台上，一滴墨滴在桌案上，洇開一朵墨色的花。
    “就那個昏君，把國家搞得一團糟。各地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不想著怎麼開倉放糧，還想收稅？簡直是做夢！”霖撼天冷冷地笑，一臉鄙夷。
    “撼天，注意措辭！現在你好歹也是名義上的楚臣。”
    “切~要不是小臣你說時機尚未成熟，我早就起兵了。”
    “起兵定要有緣由才可名正言順，即可號令天下百姓，也不會被冠以亂臣賊子竊國之名。如今動蕩之勢，想必時機也不遠了。”
    墨依臣抬眸見窗外樹影婆娑。夏季，一片濃濃鬱鬱的綠。綠色之後，卻是一片風雨欲來。
    天下，一條鮮血鋪就的路。要踏過多少白骨才可高登九天，即使一失足就是粉身碎骨，多少人也趨之若鶩甘之如飴。
    有一種欲望，被稱作雄心大誌，其實不過就是狼子野心。無論那些割地稱王的諸侯，還是霖撼天或自己，都是深陷泥潭的人。誰與誰又有什麼不同，不過勝敗的問題而已。
    墨依臣無聲的笑了一下，回過頭看向霖撼天神色如常，接著道：“如今怎樣應付柳大人才是當務之急。”
    “那種奸邪小人，收買不就好了？”
    “嗬嗬…這正是依臣所想。柳大人甚好女色，府上妻妾成群，蓄姬過百。還時常流連煙花之地，是京城勾欄院中出了名的客人。如若到了冀州，自然當好好款待。聽聞冀州各館頭牌皆與主公您交情不淺，所以就煩請主公……”後麵的話墨依臣沒有再說，隻是帶著笑意，直直的看著霖撼天。
    “不是吧…小臣…你的意思是讓我帶那奸臣去逛妓院？”有氣無力的收了扇子，霖撼天哭喪著一張臉問。
    “朝中命官留宿煙花之地，若傳出去畢竟有傷大雅，所以就煩請主公到時候請幾個頭牌來驛館好了。如是柳大人自己非要去秦樓楚館開眼界，也不再是冀州招待不周。”墨依臣說著拿起紫毫筆控了控墨，鋪開一張澄心堂紙埋頭寫字。
    “別這樣啊…小臣…為什麼要是我……”
    “主公您不是總自詡遊遍煙花地，俘獲萬千少女心麼？既然對那裏那麼熟悉，不找您找誰？”沒有抬頭，筆下的瘦金書寫得鏗鏘有力。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如此剛勁的字體，居然來自一個如此消瘦的人。
    禦史來的那日，陽光正列。
    官道兩側樹木蔥蘢，濃烈的綠色綠得仿佛可以擠出油來。夏蟬不知疲倦的鳴個不停，悶熱的天氣裏聽得人莫名的煩躁。驕陽炙烤的花草都無精打采，塵土好似黏在了地麵上一樣紋毫不動。
    什麼破天氣，一絲風也沒有！帶領著官員相迎於城外的霖撼天使勁的用腳蹭向地麵，揚起一片塵埃撲簌簌地落在他黑色的鞋麵上，嶄新的皂靴頓時顯得舊了。
    好你個墨依臣，這時候來一句身體不適就把這破事交給我了！你心裏到底把沒把我當主公啊！不過仔細想想，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那人就好像從沒有把自己當過主公。
    霖撼天憤憤的想著，就看遠處一陣塵土飛揚。聲勢浩大的隊伍裏，一輛雕金綴玉的馬車甚是顯眼。奢華，奢華的連輪軸上都是一片金光熠熠，駕車的馬匹額前都飾著珠寶。
    錦繡簾幃被掀起，有小童扶著一個一身肥肉的人下了車。霖撼天心裏甚是不屑，卻還是堆了笑臉迎了上去：“冀州牧霖撼天參見禦史大人。”
    肥胖的人趾高氣揚的抬眼掃過冀州城牆。
    蒼老的古城牆不知經曆了多少戰火的洗禮，刀光劍影裏依舊屹立不倒，磚瓦上爬滿歲月的痕跡，不知沾染了多少英雄豪傑的鮮血。多少人功成名就，一入淩煙閣。又有多少人埋骨於此，猶是春閨夢裏人。“冀州”兩個大字揮毫而就，閱盡多少滄海桑田，山高水長。再往上的磚瓦明顯的新了。那是先主命人加高的城牆，可見從很久以前，先主就不甘心霖家世世代代隻做一個州牧。
    一番假摸假樣的審視後，柳禦史輕慢的開口：“霖大人年紀輕輕就掌管一個州牧事務，可真是辛苦了。”
    “哪裏哪裏…小小一個州牧能有什麼事務，哪裏比得上禦史大人日理萬機啊。”
    “是啊…禦史台的事務可真是多啊……天天要處理的事成堆成堆的，就連睡一晚好覺的時間都沒有，天沒亮就還要趕著去上朝……”
    禦史大人滔滔不絕的說，好似他真的就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整個楚王朝離了他就要分崩離析似的。霖撼天覺得自己強忍著厭惡臉都笑僵了。
    “霖大人實乃少年英傑，這冀州當真被治理的井井有條啊。比起其他州牧要不就造反自立，要不就一片混亂。多年來的稅收也隻有這冀州按數目上繳。如今國庫空虛，而冀州如此豐饒之治，想必增加少量稅糧於百姓應該也沒有什麼負擔吧？”柳禦史自吹自擂了一通後，話鋒一轉，道明了來意。
    “哈哈~禦史大人當真我朝肱骨啊。這剛到冀州就不辭辛苦的談論政事。如若傳揚出去，實乃我霖撼天招待不周，所以微臣已備下酒宴，為禦史大人洗塵。稅糧之事改日再談可好？”
    “哈哈~霖大人如此美意，當真不好拒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