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堂幽暗可種萱
    東齊，夜色陰柔。某處府邸，飛入一隻信鴿，停落在書房窗台之上。一青衣男子，抓起鴿子，從腳下取出密信，隨手放飛。書信閱過，男子愁眉緊鎖。此人正是上官寒，潛伏在東齊這幾年，頗得東齊皇帝齊殷浩的賞識，官居二品中書令，常年得見聖顏，掌管皇帝命令發布。
    午夜，書房。
    上官寒將密信用燭火燒成灰燼，隨即叫出了暗處的黑衣鬼麵殺手“隱”。此殺手是當初上官寒離開軒轅時，東方丞相派來為他辦事的。這個鬼麵人似是個謎團，沒有人知道他的一切。上官寒也隻知此人刀法精準，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上官寒：“隱，那日行刺，你可確定是成功了？”
    嘶啞的聲音響起：“刀帶劇毒，見血封喉。一刀破喉，一刀入心，必死無疑。”
    上官寒皺眉：“軒轅來信，丞相告之，東齊使節，聲稱太子無恙，婚期照舊。”
    隱：“先生，刀法不會有誤，太子確死無疑。”
    上官寒：“既是如此，也隻好按兵不動，靜等些時日，再看那慕容皇後有何舉動，你先退下吧。”
    很快，隱消失於朦朧夜色。
    齊帝膝下子女二十有三，除卻當今太子，皇子還有九位，成氣候的倒是僅有三人：大皇子齊洛晏、三皇子齊洛灝、五皇子齊洛晗。表麵看來，大皇子齊洛晏，英明威武，能征善戰，不到三十，戰功彪炳，軍功赫赫。三皇子齊洛灝，貌柔美，性聰慧，才八鬥，少年時就美名在外，深得帝王寵愛。五皇子齊洛晗，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為人老練內斂，平易近人，深得眾多忠臣擁護。客觀講，若是精心栽培，稍加磨練，日後這三人必然都是帝王將相之才。奈何皇位僅有一人，此三人利欲熏心，為奪儲位，不擇手段，明爭暗鬥，頗為激烈。國力消耗日益嚴重，到是讓軒轅有機可乘。
    至於太子其人，上官寒是見過的，此人忠厚老實，資質十分平庸，萬事聽從其母。他雖不是什麼白癡，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本來這樣的庸才太子做皇帝對軒轅而言，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隻可惜，這太子為當今皇後慕容雪嫣所出。皇後其人，才貌出眾，智勇雙全更甚齊殷浩。若論謀略，三位皇子聯手也未必是其對手。慕容世家乃武林正道至尊，在江湖上的地位舉重若輕。另外，齊國鎮邊大將鍾離戰，身為慕容家養子，自小長在慕容家。關於鍾離戰的傳說，百姓中曾稱道：戰神南宮護軒轅，戰鬼鍾離守東齊，兩國銅牆如鐵臂，如矛與盾攻不破。這“戰鬼”鍾離功高蓋主，卻忠心耿耿，是和慕容皇後的關係分不開的。若是太子來日登基，身後定有慕容世家與鍾離將軍輔佐，以及慕容雪嫣的出謀劃策。憑這位皇後的謀略手段，東齊定會日益強大。
    古人雲：深謀遠慮，所以不窮。不謀萬世，不足以謀一時；不謀全局，不足以謀一域。未免將來遺患無窮，早日刺殺太子，滅掉慕容勢力實為上策。因而上官寒才派了“隱”前去刺殺太子，如若此計不成，就隻有聯合其他皇子一起搬倒慕容皇後了。
    東齊深宮內院，皇後所居“立政殿”，富麗堂皇，戒備森嚴，來人通報，大將軍鍾離戰求見。
    正殿上座，一優雅少婦，柔情綽態，媚於語言，舉手投足，皆存風韻，悠哉品茶，自對自弈，此人正是皇後慕容雪嫣。
    優雅女子專注於棋盤，掃了一眼來人，慵懶的聲音響起：“鍾離將軍來了”且心不在焉地問“世人都道我兒愚癡，將軍覺得呢？“
    鍾離戰：“世人愚昧，豈知此乃皇後障眼之法。”
    女子目不離盤，自語輕歎：“我兒心如赤子，怎能讓這濁世汙血，髒了他的手？有我慕容一日，定要皇兒坐享這太平盛世。不過，這冰冷的皇宮，實不該鎖住我兒的自由。”
    鍾離戰跪地：“遇刺之事，實乃臣之疏忽，臣有罪，請皇後責罰。”
    抬頭，看了一眼跪地之人，女子口吻親切：“鍾離大哥，你嚴重了，快快起身。既然殺都殺了，你就找個風水寶地，給好生安葬了吧。”
    鍾離戰起身道：“臣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棋子輕落棋盤，隨意一問：“本宮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究竟何人如此膽大？竟敢跑到我東齊內院來行刺？？”
    鍾離戰：“回皇後，此事倒是有些眉目。從刀口上看，行刺之人，刀法精準，速度極快。能有如此出神入化之刀法，這世上恐怕隻有一人。”
    目光一冷，殺機一閃：“何人？”
    鍾離戰：“南宮百裏。”
    棋子一頓，麵色卻波瀾不驚：“南宮百裏？他，不是死了麼？”
    鍾離戰：“確是死了，所以這刺殺之人，必定和南宮百裏有莫大的關聯。若是沒有看錯，那咽喉和胸前的傷處定是‘百戰刀’所為。”
    片刻，女子沉吟：“如此，可就越來越有趣了。”
    鍾離戰：“請娘娘放心，臣定當全力追查。”
    “不急，你且慢慢地查，仔細地查，想這背後之人，定然是個厲害的角色。鍾離，你看這顆棋，落哪裏比較好？”
    鍾離戰仔細看過鋪滿黑白棋子的棋盤，半晌回答：“臣不才，實在不知，這棋子該落何處，請皇後恕罪。”
    輕笑聲響起：“這有什麼好怪罪的？這棋，還是要親自來下的才好。”音落棋子定。
    鍾離戰猶豫問道：“隻是，這日後……該怎麼？”
    女子微怒，一扔棋子，語調輕揚：“死都死了，還能怎麼辦？”欲起身，丫鬟上前輕扶，接著語氣轉柔“果真是淨給我皇兒添麻煩。”
    將軍欲意再次跪地請罪，皇後輕聲一笑，上前親扶：“別總跪來跪去的，小時候，也沒見你有這麼多的規矩。”慕容皇後的身影慢慢移向窗口，正色道“既然替身沒了，正主兒也改回來了。雖比原計劃提早了一年，倒也無妨。本宮已密派親衛，速接我兒回朝。隻是，這日後，皇宮的守衛定要更加嚴密，讓它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
    鍾離戰低頭抱拳承諾：“臣遵旨，此等失誤，絕不再犯。”
    皇後停至窗口，看見滿庭萱草花，微抬下巴，輕閉雙眼：“如此，甚好。”片刻後，突然轉身：“派去軒轅的人可有消息了？”
    鍾離戰：“探子回報，那軒轅晴公主，確實是個品性純良，溫婉賢淑的絕色女子。平日裏待下人極好，是個不愛耍心機手段之人。”
    “這下，我就放心了。皇兒身邊的女子，定然是要極好的，決不能居心叵測，心術不正。”皇後轉過身來：“若是沒什麼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娘娘。”鍾離戰告退。
    午夜，月色寧靜，“立政殿”正寢，燭火通明，當朝皇後，穿戴整齊，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棋子。貼身丫鬟聽風、聽雲、聽雨、聽雪隨身侍奉一旁。子時剛過，密道便有異動，幾個黑衣人隨著一個錦衣清俊少年走了出來。
    皇後連忙起身，少年撲至她的懷裏，嚷嚷著：“母後，母後，我可想死你了。”
    女子摸著少年的臉，溫柔笑道：“皇兒，讓母後好好看看，變了沒有。”
    少年撒嬌：“能有什麼變化？咱們母子每月都秘見一次。對了，母後為何提前一年叫我回來？我還沒有玩夠呢。”
    皇後無奈地笑道“整日就知道玩，哪裏像十五歲的少年，你明年這個時候都娶親了。”
    “娶親？娶什麼親？”
    “母後倒是有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是何好消息？”
    “母後挑了個世間最好的女子，給你當太子妃。軒轅與我國聯姻，那軒轅晴公主會嫁來東齊。”
    “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我不要！那個什麼公主肯同意嫁過來？世人不都傳我是個笨蛋白癡麼？”
    “我的傻皇兒，母後若是看好了，就算你真的是個笨蛋白癡，她也得嫁過來。”
    少年一嘟嘴：“那究竟是我娶親？還是母後娶親？”
    “淨胡說，當然是你娶親。”
    “那怎麼不讓我自己選？”
    “母後哪裏說不讓你自己選了？我兒來日要繼承大統，三宮六院多少嬪妃？咱們母子可以一起選，你看上的，母後看上的，都可以娶回來，你說好不好？”
    “此道理，似乎也說得通。好吧，那就依母後的了。”
    “皇兒，看你這表情，心裏可是有人了？”
    “有什麼人？”
    “還能是什麼人？當然是你傾心的女子。”
    “沒有，沒有，怎麼會有？若是有了自然會告訴母後的。”
    “我兒放心，若是有了心上女子，告訴母後，定當為你做主。
    “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母後何時騙過你？”
    “好！一言為定，兒臣在此先謝過母後了。”
    “跟母後還謝什麼？皇兒，你連日趕路，定然疲憊，這是剛熬好的參湯，你快喝了，然後趕緊回東宮休息吧。明日早起，記得先給你皇祖母請安。”
    “好，謹遵皇後娘娘懿旨。”少年學著平日裏丫鬟施禮的樣子，有些不倫不類。
    “成何體統，真是淘氣，吃東西也堵不住你的嘴。”皇後親自盛了一勺參湯，喂入到少年口中。
    母子其樂融融的畫麵甚為溫馨。
    次日，慕容皇後又親自召見帳下謀士淳於子，重金禮聘他為太子太傅。此人與上官魏延同門師弟，與師兄性格迥異，水火不容，多年來一直效忠東齊皇後。
    （詩經：“北堂幽暗，可以種萱。”古人以北堂代表母親，遊子遠行前，在北堂種萱草，希望母親借此忘卻憂愁，減輕對孩子的思念。由此而成了我們民族的母親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