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來征戰幾人回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五年，彈指一揮間。
    天下大勢，分合不定。五國並立，岌岌可危，亂世再現，尤不久已。軒轅國土，北起魏趙，南至百越，東臨齊楚，西接流蠻。昭烈皇帝，一心求道，荒廢朝政，不理朝事。幸滿朝文武，文以東方丞相：東方煜城為首；武以南宮將軍：南宮雪裏為尊。全國上下倒也相安無事，隻是那個萬俟侯爺委實是條害群之馬。
    萬俟皓，出身外戚世家，其姑母乃軒轅聖祖皇後，聖祖駕崩，昭烈武帝繼承大統，尊其姑母萬俟華瑤為太皇太後，其妹萬俟蓉為容貴妃，育有二皇子軒轅雨。萬俟家族，世代封侯，位居輔政，顯赫一時。萬俟皓為人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奴顏獻媚，攀龍附鳳。不過他的一雙膝下兒女：萬俟簫音，萬俟妙音，性情倒是與這位父親有些不同。
    大將軍，南宮雪裏，五官深邃，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陽剛十足。喜靛藍輕衣，常配一寶刀。此刀正是素有“回夢尋秦，輔君立國，後世寶刀，百戰天下”之稱的“百戰刀”。即便身處鬧市，此人依然如鶴立雞群般引人注目，實有一代名將之風範。剛正不阿，忠心耿耿，爽氣隨性，正所謂“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舉世皆知，南宮世代出名將，且廉潔奉公，身先士卒，嚴以律己，厚以待人，令出如山，賞罰分明，功震五國。傳有詩雲：
    源遠流長根又深，清白傳家素有名。
    南宮發藉軒轅國，奉命平番作忠臣。
    文武公卿皆有義，南宮威名四方震。
    識得南宮詩八句，才是南宮後留人。
    昭烈十年，北魏帝崩，幼主即位，太後輔政。群臣進諫，此時滅魏，時機極佳。故昭烈帝派南宮將軍為主帥、蕭天齊、王顯為副將、萬俟侯為監軍，討伐北魏。
    大軍開戰百姓苦，最是無奈將軍情。軒轅大軍兵分三路，首戰告捷，旗開得勝，收複四郡。大將軍下令，速護四郡百姓撤離，此舉著實不易。為引敵軍主力，南宮百裏親帥千人伏擊，偷襲魏軍。兵至賀蘭穀，三軍整頓。
    將軍長子南宮燁，年方十八，饒膽智、善騎射、熟韜略、工詞翰、儀度嫻雅，高貴從容，氣宇不凡。此刻，離開帳內，欲意探望傷兵。剛一打開帳門，一陣蕭瑟秋風吹過，帶動了豔紅的披風，胸前的穗子也隨之飄蕩，似在向遠在京城的君主傳遞著勝利捷報。一條黑色錦帶把前麵的頭發束在腦後，幾縷碎發隨意散落在盔甲上，全身散發著跟他的劍一樣冰冷的氣質！利刀雕刻而成的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則正射著刀鋒。南宮燁親自幫傷兵們包紮好傷口，與士兵們同進同出，同寢同食。
    夜色如水，群雁北飛，荒山野嶺，寂靜無聲，篝火冉冉，寒星點點。軍帳外，南宮燁和幾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將士們，在冰冷的野地上圍火取暖，聊著天。
    王顯：“南宮兄，你說這一戰還要打多久？”
    南宮燁沉思片刻，回答：“不會很久，待護送四郡百姓的兩路大軍得返，可一舉攻下北魏。”
    王顯：“那具體約麼幾日？我急著回家抱兒子呢。媳婦給俺生了個大胖小子。”
    “至多三日，大軍可還。”南宮燁很定地答道。
    王顯：“對了，這月十五，我兒子擺滿月酒，少將軍可定要前來。”
    “那是自然。”南宮燁莞爾一笑。
    王顯：“一言為定。”
    傍邊，一人悠閑地躺在草地上，嘴裏叼根草，聽了二人對話，忙吐了草，胡亂爬起來，一隻手搭在了王顯的肩膀上，語氣驚訝地一問：“你兒子這月十五滿月？”
    看著肩膀出現的這張臉，王顯答曰：“正是。”
    那人又道：“趕巧了，原打算打完這一仗，就告訴哥幾個一件喜事兒呢。這月十五，老子成親，禮金都提早準備好了啊，到時候咱哥幾個不醉不歸。隻是那日，兄弟們究竟是去你家喝滿月酒，還是來我家喝喜酒啊？”
    南宮燁插話：“這也不難，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幹脆那日，你二人都來我將軍府上擺酒慶祝如何？且玄德兄你上無高堂兄長，我父親可以給你主持大婚，將士們也好方便熱鬧，你們看如何？”
    南宮將士，本就上下親如一家，此主意，這二人倒也覺得甚好。
    南宮燁又道：“隻是我南宮家，沒有當家女眷，那日可要多多麻煩幾位嫂夫人張羅一下。”
    幾位有家眷的將士們自是欣然應允，說說笑笑，眾人鬧成一團。
    突然，一人傾身向前，悄聲問：“少將軍，你猜兄弟我身上藏了什麼？”
    南宮燁掃了一眼對方那曬得黑黝黝的臉，揶揄道：“想你也沒什麼好東西，不用說，定是瞞著父親帶來了酒吧？”
    “嘿嘿，正是如此，少將軍，來一口不？”明亮的眸子閃著希望的光忙。
    南宮燁，一伸手，接過酒，一仰頭，痛快飲，幾滴液體順著嘴角流到頸部，瑩光一閃。大歎：“好酒，好酒。”隨手又把酒壺傳給身邊的士兵，一圈過後，酒壺又傳到了回來。
    酒過三巡，副將蕭天齊提醒“少將軍，別醉了。”
    南宮燁感歎：“古人有雲‘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不用勸我。”隨即又飲了幾口。
    蕭天齊：“如今戰亂，民不聊生，哀殍遍野，天下間，竟無一方淨土，這戰事，也不知何年何月是個盡頭？”
    南宮燁：“是啊，彼時年少，無憂無慮，我曾想過，這一生，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足以。”
    蕭天齊：“少將軍來軍營曆練，已有三年了吧？”
    南宮燁；“嗯，我十五歲進軍營，整三年了，我胞弟小我五歲，整日嚷著要建功立業。此次戰起，他若不是偶然風寒，臥病不起，險些就跟來了。”一提起自己的弟弟，南宮燁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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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將帳內，燈火通明，南宮百裏、萬俟皓二人擺開地圖，商議戰況。
    南宮將軍沉默良久：“此時敵強我弱，‘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下風，恐這一戰定要敗矣。”
    萬俟侯言辭譏誚：“南宮家世代出將入相，戰功卓著，所向披靡，國人號稱無敵。此刻若是畏縮不戰，莫不是怕了不成？還如何能護那四郡百姓？”
    南宮將軍薄怒：“實非貪生怕死，此刻戰機不對，但仍有一線生機。賀蘭穀乃兵家必爭之地。我與長子南宮燁可親自來打頭陣，望侯爺在賀蘭穀口埋伏好步兵、弩手。待我兵敗至此，兩麵夾擊，也許有轉敗為勝的希望。”
    萬俟侯口頭應承：“那就依將軍之計。”
    次日，南宮軍隊出發，兵至不遠，果遭魏軍伏擊，全軍將士，痛擊敵人，一天一夜，誓死拚殺，抵擋不住，隻好邊退邊打，把敵軍引到賀蘭穀口。此時，正是太陽下山的時候，南宮軍退至穀口，隻見兩邊靜悄悄，援軍的影兒都沒有。原來，萬俟侯等了一天，不見來人，擔心南宮擊退敵軍，搶了頭功，於是撤兵返京。後聽南宮兵敗，封鎖消息。上報朝廷：一門忠烈，戰死沙場。
    彼時，大將軍見無人接應，怒火中燒，咬牙切齒，萬般無奈，隻好轉身，再與敵軍周旋。那魏軍得知：受困者乃一代戰神南宮百裏，便瘋狂追擊，定要斬草除根，不達目的不罷休。敵軍越來越多，南宮軍隻剩一百來人。
    穀底，刀鋒芒，劍影寒，屍骨成山；穀頂，殺氣現，萬箭發，血染青衫。南宮百裏，眼睜睜地看著，曾一起出生入死的眾將士們，越來越多地成批倒下去。將軍含血帶淚高聲道：“將士們，兒郎們，你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莫要與我在此等死，且找機會突圍去吧。”一眾將士，無人應允。浴血奮戰中，眾人都隻有一個共同的念頭；即便是死，也要保住這一代名將！越來越少的軒轅軍，逐漸彼此靠攏，一層又層，團團圍住傷重不治的大將軍。
    幹戈不止，隻歎奈何。“百戰”不懂人間夢，浮華一世轉成空。
    南宮子弟，視死如歸，無人脫逃，誓與將軍，同生共死。
    南宮將士，抵死不降，驍勇善戰，寡不敵眾，全軍覆沒。
    南宮一門，壯烈犧牲，無怨無悔，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戰場蕭瑟，平沙無垠，敻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古人雲：“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且說那小將南宮燁，少年英雄，孤身突圍，去請援軍，奈何天妒英才，誤入魏軍埋伏，寡不敵眾，重傷不治，身重七十二箭而亡。一門忠烈，悲壯慘死，消息傳來：
    天地同悲，四海同殤，舉國上下，不勝唏噓；
    京城百姓，男女老幼，披麻戴孝，哭聲震天；
    城門大開，百裏相迎，父子雙柩，一前一後；
    漫天紙錢，蹁躚回旋，白色紙幡，迎風飄揚，
    萬俟侯爺，罵名千載。南宮一脈，百世流芳。
    南宮一門，忠貞不二；
    專祠一表，英勇無雙；
    君王賜匾，“氣壯山河”。
    軒轅國主命將軍遺孤為太子伴讀，封一等忠烈鎮北大將軍。這樣，南宮睿成為曆史上最年輕的將軍，他與太子軒轅宸生死之交的情意，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很多年後，南宮祠堂，正殿內的兩根漆紅明柱上，有一副楹聯和橫匾。上聯"萬俟至今無葬地，南宮自古有忠祠”，下聯"何須紙筆舒中憤，自有公平在世人”，橫匾"天下無敵”。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淒涼！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使人間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