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葉拉下臉來，拽著莫棋的胳膊哀求她：“弟妹，你消消氣，千萬別拿走，這事兒讓俺姑知道俺就完了，求求你！”
    莫棋不想跟她廢話，隻是一個心思的往外麵走，春葉本來是想假裝腳下一滑，作出被莫棋推倒的樣子，可前幾天白素斐帶著她去見過自己的姥姥，老太太一口咬定肚子裏的這是個男孩兒。自己摔一跤倒是沒什麼，萬一把肚子裏的兒子摔掉了，這可是天大的不值當。
    小紅被嚇得哇哇大哭，春葉回頭看看女兒，狠了狠心，端起還在火上咕嘟著的玉米粥，一股腦的都倒在了小紅的裙子上，夏天的裙子能有多厚，那滾燙的粥一下子就滲透到孩子嬌嫩的肌膚上，手臂上裸露的地方馬上起了晶瑩的大水泡。莫棋簡直給嚇傻了，王春葉這是要幹什麼！她連忙扔下手中的罐子，跑去小紅身前查看，這孩子剛剛學會說話，還不會長句子，就這麼被媽媽潑了熱粥，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幾乎要疼暈過去了。
    春葉走上前來，一把推開莫棋，抱著孩子長一聲短一聲的哭上了。要說春葉這個哭，在村裏也是出了名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拿著喇叭在哭，有一年村裏集資挖沼氣池，村主任挨家挨戶的收錢，其實也不多，一家才五十塊錢。全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交了錢，村主任收錢收到王春葉門上的時候，春葉二話不說，坐在地上就開始哭，並且滿地打滾，她哭的山崩地裂的，哭的還不單調，嘴裏還念叨著自編的曲子，大概是說村裏欺負人，上麼搶錢啊！村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爺子，見到這陣勢嚇得夠嗆，生怕別人說自己欺負這個小媳婦了，連錢都不要了，奪路而逃。從此以後她也出了名，村裏麵交什麼錢都不敢和她要，別人還不能在背後講究她，因為她隻要一聽見閑言碎語，準保堵在人家門口罵上三天三夜，還不帶重樣的。
    莫棋哪知道她這個脾氣，眼瞅著春葉哭的撕心裂肺：“你這個閨女心太狠啊！我小閨女不就是吃了你一口，你就拿熱水燙她呀，這麼點的孩子要是燙死了，俺可就活不成了，俺吊死在你們家門口，俺變成厲鬼天天晚上找你索命呀！誒呀，俺可是活不成了……”
    莫棋目瞪口呆，看這女人外表憨憨厚厚，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她聽見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心跳立刻飆升到一百八。她對自己的心感到奇怪，既然沒有做虧心事，為什麼有一種做壞事被逮到現行的感覺呢？
    白素斐放下手裏的菜，聽見廚房裏傳來高高低低的哭叫聲，而且莫棋的臥室裏也傳出了孫子受驚嚇的哭聲。白素斐心裏暗暗咒罵一聲，這不著調的兒媳婦不知道又跑哪裏瘋去了，她連忙過去把孫子抱起來，朝著吵嚷不安的廚房走去。
    春葉一眼看見白素斐來了，更是哭天搶地起來。白素斐看到小紅身上的大泡，著實嚇了一跳。趕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兒，莫棋百口莫辯，索性陰著臉不說話。
    春葉的幹嚎一聲高過一聲：“姑啊！你家裏容不下俺們啊，俺這小閨女年紀小嘴饞，偷吃了她兒的一口奶，她罵了俺一大氣也就算了，還拿熱粥潑我這小閨女呀，跟這麼丁點個孩子，哪就有這些深仇大恨呀！閨女，你記住，就是這個晚娘臉害的你呀！”
    其實白素斐對女兒的話，也隻相信三分。她之所以一直看不上莫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丫頭太心善。他們婆媳兩個雖然很少一起逛街，但是有時候家裏要請客招待客人，就隻能是這兩個閑人出去采購。鍾家附近有一個麥德龍，這樣的大型超市的一層往往都有很多乞丐在乞討，有的是不懂事的新疆小孩兒，抱著大人的大腿要錢；有的是頭發蓬亂的中年婦女，操著外地口音討錢；更多的是顫顫巍巍的老人，連話都說不清了，隻是知道伸出蒼老的手來。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此，就是指望那些滿載而歸的人把零錢賞給他們，每次白素斐看到上前討錢的乞丐，都是麵目猙獰的連聲恫嚇，往往把那些為了生計而拋棄尊嚴的人都說的麵紅耳赤，而莫棋則不同，不管是誰來要錢，最少掏出五塊錢給人家，去一次超市到花不了多少錢，給乞丐倒是五十一百的往外給。所以白素斐心裏明白，莫棋根本不可能對這麼點兒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再加上莫棋現在已經不僅僅隻是她的兒媳了，還是她心愛孫子的母親，得罪了這倔丫頭，她可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沒準還會把孫子藏起來，再也不讓她見了。
    白素斐皺著眉頭，嘴裏催促著：“行了行了，肯定是小紅自己不當心，把鍋給碰翻了，你別一心疼孩子就到處說瞎話，你弟妹是上過大學的，才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別蹬鼻子上臉了。快帶孩子上醫院哪，你看那一身的大泡，看著都嚇人！”
    其實白素斐說這話還真是想護著莫棋，但是莫棋對於那句“你弟妹是上過大學的”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婆婆明知道自己休學了，還說這話，不就是想諷刺自己嗎？
    春葉不依不饒：“俺不管，就是她把俺閨女傷著了，她就得給俺閨女治病，俺身上是一分錢都沒有，要是以後俺閨女身上留下疤嫁不出了，你個小蹄子得養她一輩子！”
    莫棋懶得理她，一回頭卻看見寶寶驚慌的躺在白素斐懷裏，已經被嚇得哭不出來了，一雙晶亮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不解和驚恐。莫棋實在不想讓兒子看到這一幕，孩子的心那麼純潔，不應該被這樣肮髒的人玷汙。
    她走到白素斐身前，鐵青著臉接過寶寶。也許是太生氣了，莫棋抱孩子的手法沒有以往的溫柔，而是多了些生硬。寶寶可能是被抱的不舒服，又開始哭起來。
    莫棋心裏不爽，心想男孩子怎麼能這樣，身體不好也就算了，現在還變得這麼愛哭。看來是白素斐平日太慣著他了，長此以往的發展下來，寶寶豈不是要變成娘們唧唧的。不！她絕對不允許這樣，她對寶寶嚴肅起來：“你是男孩兒！不許哭！又不是愚昧粗俗的農村婦女，一天到晚哭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