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來日，李默的傷才全好，他憋了這麼久，如今終於能下地自如走動，本來是不願意在廣慶宮窩著的，隻是一出門，就必定有人要給他找些是非，徒惹麻煩，還不如老實呆著。
    他閑著無事，就拿出木頭刻刀練手。
    他家原本世代是手藝人，隻是他父親被征召入軍，而後家中突變，這門手藝到了他這裏，就傳不下去了。若不是早前太醫交代多動動手腕多使使力，或可讓他手腕恢複一些，他也不會又重新撿起這原本要靠之安身立命的本事。
    前天夜裏宣帝過來，不知怎的讓他看見送給錦繡的那個嫦娥奔月，他竟要李默也給他做一個，李默原本不願理他，隻是在床上被他逼得沒法，這才答應了。
    然而直到今日，還不知該給他雕個什麼。
    私心裏，李默是恨不得送他個王八烏龜殼子的，但到底是私心，若真這樣做了，遭罪的還是他自個兒。
    錦繡在殿裏指使宮女們的打掃，收拾了一堆要換洗的衣物，放在宮門，等著浣衣局的仆役來收。
    李默見了，不免想起被潁寶林送去浣衣局的婉兒。雖然錯不在他，但使得一位姑娘因他受這樣的罪，他心裏終究不忍。
    他在原處坐了一會，歎了口氣，換來錦初。
    錦初自從上次之後，行事更加沉默小心了，平日無事絕不出言，便是李默使喚他，也是做得多說得少，他這時上前，彎著腰道：“公子，您叫我？”
    李默看了他一眼，說：“可識得去往浣衣局的路？”
    錦初一愣，恭敬道：“知道。”
    “那便好，你與我出去一趟。”
    錦初略有遲疑，然而終究道：“是。”
    浣衣局地處偏僻，李默跟著錦初一路穿穿走走，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於到達一處宮殿外。
    這地方說是宮殿，實在是抬高了它，李默在宮中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破敗的地方，便是他之前無意見到的冷宮，也比這一處好得多了。
    這地方倒是大，宮殿主體輪廓還在，隻是圍牆屋頂破破爛爛，隨處可見殘磚碎瓦，怕是多年未曾修繕。
    掉了漆的宮門半開半掩，李默望進去，隻見幾個宮人衣著單薄，神色木然，隻管埋頭一堆衣物中，木偶般來回動作。
    他和錦初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有一位宮女看見他們，她呆愣愣望了許久，才問：“你們是誰，來這裏幹什麼？”
    錦初經李默授意，上前問道：“你們這可有一個名喚婉兒的宮女，才來不久。”
    那名宮女想了許久，李默簡直以為她是不打算回答了，才聽她道：“婉兒……婉兒去各宮送衣服去了。”
    錦初與李默對視一眼，道：“謝謝。”
    兩人轉身要走，不妨從外頭又走回一個宮女，她雖然也是一身泛白的衣裳，洗得卻十分幹淨，一張臉清秀素淨，雖無多少表情，卻也不像其他人滿是木然。
    二人擋了門口，錦初站到一旁給她讓道，卻見李默未動，他不由出聲提示：“公子？”
    李默這才回神來，那名宮女已經側著身，抱著一堆衣物進了浣衣局。
    李默看著她的身影，皺起眉頭，這人是誰？怎的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