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浮生靠在樓梯口抽著手中的長煙鬥，狹長的雙眸微微抬起，看了眼站在自己麵前一言不發的重華，也不開口詢問，隻是垂下眼繼續抽著。
     “我要贖身。”
     “你也要贖身？”浮生挑眉放下嘴邊的煙鬥：“為了未央？”
     “為什麼這麼問？”
     聽見重華的問話，浮生搖搖頭：“沒什麼，你的身份樓裏一早就知道了，他們來找你了？”
     “這和你沒關係。”
     “是沒關係，畢竟恨生樓可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地兒。”浮生笑笑，轉身朝樓下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轉身看向重華：“不好奇另外一個要贖身的是誰麼？”
     “無聊。”
     “有時候有點好奇心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啊……哈哈……”浮生笑著繼續下樓，伸手隨意揮揮揚聲道：“放心，你可以離開恨生樓了，不過記得準備好錢。”
     “恩。”點點頭，重華轉身，看見站在身後的人微微愣了一下：“未央？”
     “我隻是路過。”看著重華，未央微微一笑，便要轉身。
     “等等。”
     “是想和我說再見麼？”未央背對著重華，淺淺一笑：“沒必要了。反正是再也不見了……”
     “未央，你等我……”
     “等你什麼？”未央轉過身緊緊盯著重華：“等你帶我離開這兒麼？重華……你不是這麼天真吧？”
     重華看著未央眉頭輕皺：“等你平靜一點我們再談吧。”說完，便要離開。
     “別走。”輕輕抓住重華的手，未央仰著臉看向他：“等我說完，不然就沒機會了……”
     “會有機會的。”
     “重華從來都是幹脆的人，可是我沒有想到你連感情的事情也會這麼幹脆……”未央盯著重華那張令他刻骨銘心的容顏淒涼一笑：“重華你從來都不肯把心底裏真實的情感表現出來，你對我從來沒有說過愛這個字。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重華你，即使再沒有安全感，再害怕，我也想要跟重華你在一起……我不知道重華你會這麼輕易的喜歡一個人，那位客人不過才出現幾天，重華你就願意跟他離開，是不是我們這些年的感情隻是一個笑話？”
     “不是！”重華有些煩躁的看著未央。
     “我知道我有很多的缺點……可是怎麼辦呢？這樣差勁的我還是想厚著臉皮求重華你留下。”淚水緩緩流下，未央咬唇：“重華不會為我留下吧？重華以前說過要帶我離開這，也隻是隨口一說的吧？”
     “別亂想。”重華伸手將未央攬進懷裏，嗅著他發絲之間淡淡的茉莉香氣輕歎了一聲。
     “重華從來沒有歎過氣呢，這一次，是為未央歎的吧？”未央離開重華的懷裏，看著重華未央笑的越發燦爛，隻是那肆意流淌的淚水昭示著他怎樣的破碎心境：“重華，我沒有那麼偉大，我說不出祝你幸福這句話，我隻能希望我在餘生都不要再見到你！”
     看著踉蹌著離開的未央，重華狠狠的將拳頭砸向牆麵。
     浮生下了樓之後徑直朝後院走去，到了滄海的房門口，將手中的長煙鬥裏的火頭摁滅，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進了房間。
     滄海仍舊靠在榻上，仿佛一尊精致絕美的人偶，看見浮生進來，微闔著的雙目緩緩睜開，眉頭微皺：“又抽煙了？”
     “嗯，我去換身衣服再來。”
     “不用了。”伸手拿起長長的金針撥弄著嵌珠寶金花蝶紋香薰爐裏的冷香歎了口氣：“這時候來……樓裏有事？”
     “重華和未央兩人都要贖身。”彎腰拿起榻上的毯子抖開輕輕覆在滄海的身上：“怎麼又不蓋著？”
     “那就贖吧。”滄海拎起毯子扔到地上：“反正我們也知道要發生什麼，這些事情少插手為妙。”
     “不蓋毯子就別把窗戶開那麼大。”無奈的搖搖頭，浮生坐到了滄海身邊，伸手摸著滄海的腿，神色一凜：“他又……”
     “恩，又打斷了……”滄海掃了一眼自己的腿，神色淡然：“別擔心，過幾個月就好了，他不會讓我殘廢的。”
     似乎這件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多到麵對這件事的時候兩人都是平靜的神色，浮生伸手將滄海擁在懷裏：“什麼時候我帶你出去逛逛可好？”
     “你忘了麼？我不能離開這裏的。”自嘲的笑了笑滄海伸手撫著浮生的臉頰摩挲著：“他打斷我的腿又治好它，也不過是不讓我離開這裏而已。反正這麼多年下來我也習慣了，隻不過我要命令你永遠陪著我。”
     “遵命。”浮生神色溫柔的看向滄海。
     “花臨。”滄海轉頭看著靜靜坐在角落裏的人影：“出去吧。”
     “是。”角落裏的人影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安排花臨來服侍你，還習慣麼？”
     “他很安靜，這點就夠了。”滄海靠在浮生的懷裏，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想睡覺，到我睜開眼你都要在這裏。”
     聽著懷中人兒有些任性撒嬌的語氣，浮生輕輕拍了拍滄海的背，聲音低柔：“好，我陪著你，一直都陪著你。”
     滄海滿意的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漆黑的房間裏，隻有冷風從窗外朝裏灌進來的聲音，幽幽的冷香在風裏顯得若有若無，滄海大紅色的衣衫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格外鮮豔，而一襲黑衣的浮生，安靜的陪伴在滄海身側，臉上，是溫柔安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