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瑤一向喜歡作為旁觀者的那份冷靜與悠閑，特別是看到別人在自己所布的局中展現各色的神態與舉動。
    而此刻的旁觀卻是他這二十多年中最盡興的一次。
    將顏錦程領入房間，一開燈，最先看到的便是男人近乎不可思議的驚異表情。
    再指引著他來到陽台，伸手示意：“這是A座中視野最好的幾個房間之一，直接就可以看到B座，呐！就是那層，連續發生命案的樓層。聽保安和保潔人員說，現在那層裏的人最近也變得惶惶不安了。”
    陳述完畢，轉頭看看身邊的顏錦程，歐陽瑤更是得意的笑了。瞧！這位重案組的高級督察屢破大案，也會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和驚訝而不錯眼珠的瞧看著對麵樓層。
    歐陽瑤欣賞著顏錦程的表情，也順道再一次勾勒這個男人的樣貌與氣質。
    黑色的短發，規矩的臉型，被曬得黝黑的皮膚，粗壯的脖頸，線條健朗的身形。
    他是個普通人，隻是因為職業的原因而比一般人健壯幾分。
    其實論外表還是論氣質，與歐陽瑤的那些情人相比都差距甚遠。
    但顏錦程還是顏錦程，對某些人而言是無法被任何人替代的存在。
    歐陽瑤看得出神了，竟沒有注意顏錦程的問話。
    “喂！我說，你這家夥是怎麼搞到這房間的？”顏錦程皺著眉，推了推正在癡癡看著自己的人。
    “啊？房間？”歐陽瑤收回熾熱的眼神，定了定神，繼續道：“我租的啊！”
    “廢話！我是問你怎麼會租這裏的！關於那個案子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想知道多少？”
    “所有！”顏錦程的眼神又變得炯炯有神，這是他進入高級督察角色時常有的嚴肅表情。
    “我憑什麼告訴你！”歐陽瑤才不在乎呢，他相信自己的睿智足以自如應付一切。
    “你！我在警局申請獎金給你！”顏錦程氣得壓根癢癢，但又不得不暫時低頭。
    “多少？一百萬？那我刻意考慮下！”歐陽瑤犀利反駁。
    “別寸進尺！最多20萬！”顏錦程被這獅子大開口氣得憋紅了臉。
    “我一個月接幾單境外的器官移植手術就可以拿到一百萬的費用了！”歐陽瑤滿不在乎的宣言顯出他卓越的天賦與高傲的xing情，其實他不過是想小小打擊下對方，讓對方明白他們之間不是靠錢來解決問題的。
    怎麼也沒想到，顏錦程在聽了這番話後，目光驟然暗淡了許多，靠在窗邊，望著外麵漆黑的夜。
    “是啊，我怎麼能忽略這個呢，你和我不同，我不過是個靠工資吃飯的警察，而你卻是個有能耐的外科醫生，聽說你是利僑的王牌醫生？”說著，顏錦程掏出煙，點燃，抽了起來。
    歐陽瑤對這突然的變化也未能及時適應，隻是下意識回答：“隻是個醫生罷了。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忽然想到從小和你比來比去，到頭來，我還是輸的很徹底。”顏錦程深深吸入一口煙，痛快的吐出。
    “為什麼提這些？”歐陽瑤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顏錦程會和自己主動說這些嗎？顏錦程一向和自己一樣很好強的！
    “人總是會變成熟的，成熟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這十年裏，我偶爾會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年少時太狂妄自大，認為隻要努力就可以實現目標，但事實證明我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贏你！這次的案子也是，你總是先我一步接近真相，好啦！十年了！我該和你說聲…”
    說著，顏錦程撚滅了手中的香煙，開朗笑著，向歐陽瑤伸出手：“你確實比我優秀，歐陽瑤同學！”
    若是在尋常的競爭對手之間，這句話應該會換來對方的成功喜悅或成就感吧，但對歐陽瑤而言卻冷得像一把冰錐，好一陣鑽心的痛！
    他呆呆的看著顏錦程，雙唇顫抖的開合：“你，你忽然說這些什麼意思？”
    顏錦程深沉的注視歐陽瑤，麵無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仔細的想了，該是你我冰釋前嫌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是我誤會了你，誤把你當作是綁架安靜的元凶。而且我也確實挺佩服你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你的敏銳和超人的預見能力，真是幫了我不少忙。”
    歐陽瑤木訥的盯著男人看，美麗的臉如死灰般沉寂。
    “你到底什麼意思？”歐陽瑤低聲逼問。
    “你說的對，和你談錢沒什麼意思。我確實需要你幫忙，從朋友的角度可以嗎？”
    “不可以！誰稀罕和你做什麼朋友！我才不要和你成為朋友！”適才那些快樂或是歡喜在歐陽瑤心中煙消雲散，隻剩下近乎歇斯底底的怒號：“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隻把我當朋友為什麼還要和我發生關係？為什麼剛才還那麼拚命的找我？為什麼還要，還要握著我的手，和我一起跑回來？”
    “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而我找你是因為擔心你出事，握著你的手是想，想像朋友那樣…”顏錦程認真的回答。
    卻被歐陽瑤揮手打斷，“你明知道我隻喜歡男人，還要和我做出那些事情？難道不是赤的利用？”
    “你聽我解釋！我做出那些出軌的事情，隻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一時腦子糊塗！我以後保證不會再做讓你誤會的事情！我真的想和你成為朋友，畢竟我們是十年的同窗，我不想再那樣爭下去，比下去了！”顏錦程也著急了，伸手想要搭上歐陽瑤的肩膀。
    理所當然的，被狠狠的甩了開來。
    “你真是卑鄙啊！想利用我破案，所以才想要和我做什麼狗屁朋友嗎？”歐陽瑤的眼睛閃著凶光，尖銳決絕的反駁。
    “那你為什麼從小就不停的針對我，就算是十年後的今天，還在不停的幹預，甚至是打亂我的工作或是生活？你想過我的感受嗎？看著一個比自己強百倍的男人橫在自己麵前，無論我做什麼，一抬頭就隻能看到你的將我甩在身後的背影！”顏錦程同樣不甘示弱的反擊。
    “我就是要你看著我！一直一直看著我！隻看我！”歐陽瑤揪住顏錦程的衣領，像隻失了魂的困獸絕望的嘶嚎。
    “無論你用什麼樣的眼神或是目的看我，我都不能回應你！也不會回應你！”顏錦程並沒有像兒時那般反抗，隻是高聲喊著。
    “為什麼？為什麼？”歐陽瑤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不敢相信，好端端的，為什麼忽然變成這樣？一切不是進展的很好嗎？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我是男人！是不會喜歡男人的男人！”顏錦程咬著牙，奮力的吐出這句話。
    歐陽瑤無力的鬆開了顏錦程的衣領，身體仿佛是泄氣的皮球，癱軟在地上。
    顏錦程並沒有去扶他，隻是原地不動的站著，沉默，還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地上癱坐的身體發出輕微的聲音：“你說的對，男同xing戀都狠濫情，別以為我看上你了！我不過是偶爾和你逗逗樂子！我隻是和鷹秋亮打了個賭，看能不能把你這個直男掰彎了，沒想到我輸了，輸了…10萬給那該死的家夥！顏大警官！”
    “叫我顏錦程，或是錦程吧…”
    “如果我不想呢？”
    “我們做朋友吧，不，應該說回到同學和朋友的狀態吧！“顏錦程蹲下身子，平靜的說，“能不能幫我？這個案子…”
    歐陽瑤抬頭做了深呼吸，起身，充分的伸展著身體，用平靜回複平靜：“我會幫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