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平靜而說：“是我自己！”
    爹爹沒有若穗兒一樣久久不願信服，隻是凝望之後點頭道：“薔兒，你心中斷然有了苦楚才會，這樣對待自己！”
    他說的絲毫不差，隻是當他再問我究竟痛苦為何時，我便截斷了他的問語：“爹，薔兒求求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他心中有千百個疑問，可就是因了我這句話，他最終極是艱難地隻是說出一個字：“好！”
    我移開目光，看窗外日光明豔，萬物塗了光輝色澤，間或開屋內的陰沉灰暗，於是我說：“爹爹，薔兒想出去走走，好嗎？”
    這樣簡單的隨意而說，奇怪的是爹爹呆呆看了我一眼，最後卻是說：“薔兒你身體尚未康複，還是……還是在屋中休息休息吧！”
    不是我故意，隻是爹爹的神情太令人懷疑。他說出那樣的話語，不是因為我的身體，肯定是擔心著其他，他在擔心什麼呢？我沒問，也沒答應爹爹留在屋中，隻是凝神低頭揣摩。小會間，我便是明白了。
    有些事，是躲不開的。
    “爹爹擔心薔兒去園中，碰上大皇子麼？”我謹慎地去問。
    “薔兒……”他不回答，而是試圖再勸我。
    可我打斷他的話：“爹爹，不要自欺欺人了，既然你已經知道我醒了，大皇子又豈會不知道呢？況且他在我們府邸那麼些日子了，遇到我，也是遲早的事！”
    我成功將爹爹的話語阻塞回去，隻是話語出，卻發現之前的忽略。
    “爹爹，薔兒還想問你，問你件事！”停頓小會，再說出，沒了剛才的爽利，有了猶豫，“我昏迷的那些日子，大皇子有沒有，有沒有來看過我？”
    爹爹驚慌著眼神，躲開我的目光，兀自點著頭：“有，他有來看過你！”
    我帶著懷疑而笑，隻希望，那是事實。
    可那是事實？
    我終於說服了爹爹，讓穗兒扶著我去園中看那景致疊翠。可正當我挨著石桌而坐，扶手仰頭看那秋日的天藍雲白時，有窸窸窣窣的碎葉之聲，有人枝頭撥弄，我慌忙轉過頭，便是看見長天前來，隻是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停住了腳步，隻遠遠站著。
    我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抬手想抓住穗兒卻是抓了個空。
    終是抓住了穗兒，若抓住了一個依靠，站起身，隨後，卻不知應望前迎上，還是向後躲開。
    我現在這番模樣，該是要逃離的吧！但我又清楚的知曉，我能逃開一次，但第二次第三次呢？我能逃避一輩子嗎？
    而且，他該看過了我這樣的麵容了吧！我又何必再逃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向著他邁出了第一步。
    隻一步，我看見他身子一顫間後退了一步……我扶著穗兒的手抓得更緊了些，心中有些明了，可又拚命對自己說那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麵對著他，第二步。
    他低垂了眼眸，向做錯了事的孩子，卻又下意識地再往後一步。
    逃離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既然我都已經聽天由命，已經麵對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又在害怕什麼？而且，而且他本不該再害怕，除非……
    我往前，他退後，那麼我們之間，永遠隔著那樣長的距離，所以我心一狠，終於快步朝著長天而去。
    他逃不開，被我抓住手腕的一刹那臉色煞白。
    “你在怕我？”這一刻，我完全忘記了他大皇子身份，我隻知道，他是長天，對我笑，與我溫柔，向我伸手，讓我癡迷的長天。
    “沒，沒有，我沒有！”他話如此，可便是那幾個字湊成的句，出賣了他內心真實。
    他怕我，甚至是厭惡我，就因為了麵龐之上的一道疤痕，可是長天，你知不知道，那道疤痕，是我為了你而得！
    隻是現在，我更要弄清楚另外一件事：“長天，我昏迷的那些日子，你有沒有來看過我？”
    雖然爹爹做出了回答，可是我依舊要問，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對不起，紅薔，這些天太忙，所以，所以……”他答得支支吾吾，可已將將一切說得清清楚楚。
    我昏迷了五天五夜，可他從來沒有來看過我一眼，所以，當他看見我臉上的疤痕會那樣激動那樣害怕那樣逃離。
    我鬆開了抓著他腕的手，再一次打量麵前的他，告訴他：“你在怕我！”
    “沒有！”他還是不承認，可他又怎樣去解釋他逃離的目光？
    他還是那樣英俊那樣眉宇如畫，可卻是那樣陌生，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我覺得自己那樣傻，當初的當初，自己究竟為何愛上他？
    既然想笑，我便開始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滲出，他也如爹爹一樣勸我：“紅薔，不要這樣！”
    我一把甩開他伸來的手，因為我知道，他說著與爹爹相同的話語，卻與爹爹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思。
    他說他太忙，所以沒來看我！
    既然那樣忙，他好好的皇府不住，跑來這裏又為何？
    為了怕我逃跑，為了監視，為了親手帶我回去他那成為一個小小的奴婢……
    “你知道，我臉上的傷痕哪裏來的嗎？”他叫我不要那樣笑，我便不笑，我平靜下來，第一次主動提及臉上的傷疤！
    “哪裏來的？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去報仇！”這個時候，他恢複了他皇子身份的威嚴，說得極有氣勢。
    隻是那樣的一句話，不止他一人說過，穗兒說過，爹爹說過，然後他再說。於是，一開始的感動漸漸退卻，我的心變得麻木。
    我微微眯眼，斜眼瞧他，告訴他：“這道傷痕，是你賜予的！”
    “不會，怎麼會！”他當然不會去承認。
    可是，我說的也的確是事實，那道疤痕，的確是他賜予，若是我早些看清楚他的麵目，我是否還會那樣為了一個誓言毀去我的容顏？多半是不會的吧！隻是這個世上，應該是沒有如果的，我也應該不可能再來一次的。
    我向他福了福身子，轉身，終於離開。
    可這時，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惹我淚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