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不明白她的兒子為什麼可以用如此輕佻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但他說的確實是真的。倒是蕭瀟由於前段
    時間受傷一直沒出門，聽到顏俊這話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什麼傳言？
    “是真的。”顏俊堅定地看著母親道：“這不是謠言，是真的。”
    “兒子，你在說什麼呢。”陳玉麵色蒼白，勉勵地笑著，極力掩飾著這個笑背後所包含的驚惶無措和難以
    置信，“你怎麼能跟媽媽開這樣的玩笑？”
    “媽，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顏俊一臉的認真，既然說開了，那就攤牌吧，反正遲早都要麵對。
    陳玉又退後了一步，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搖著頭說不出話。
    可是蕭瀟已經隱隱地猜到了，看樣子，自己和顏俊的事情已經被人知道了，更糟糕的是，知道的人還不止
    一兩個。聽他的口氣是……傳開了？
    “媽……”顏俊剛開口，手臂卻被蕭瀟一把拉住了。從他的眼神裏，顏俊讀到了三個字：不要說。可他有
    自己的想法。輕輕撥開對方的手，顏俊朝他笑了一下，重又轉過頭看向母親：“媽，這件事，你和爸爸總歸都
    要知道的，我也不想再瞞了。你沒聽錯，那些都是真的。”
    顏俊篤定的語氣，讓陳玉跌坐在椅子上，麵色更加蒼白。看著麵前兩個孩子的舉動，她再也沒辦法去反駁
    什麼，可是這要她怎麼相信？
    她本來很喜歡蕭瀟，也更加同情他不幸的過去。她覺得這個孩子善良誠實，才華橫溢，雖然窮，但不乏骨
    氣，很有個性。如果有可能，或者還能和自己的女兒成就一段良緣。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蕭瀟居然會和自己的
    兒子在一起。
    太可笑了不是麼？她本來還指望著自己的兒子能夠有一番作為，指望著將來他能夠娶一個賢淑的媳婦兒為
    顏家開枝散葉，指望著將來兒孫繞膝共享天倫。可現在呢？她這豈不是引狼入室？
    這件事她這個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陳玉坐在那裏，腦子空白了很長時間。很久才慢慢地對下人
    說出了幾個字。
    “去請老爺來。”
    “媽，就算爸來了，我也還是這句話。”顏俊絲毫沒有示弱。拉起蕭瀟的手握緊，他想清楚了，即使在父
    親麵前他絕對不會讓步。
    蕭瀟看著陳玉，很掙紮。但當他對上顏俊堅持的雙眼，他猶豫了。他感覺到了顏俊手心的冰涼的溫度，頃
    刻間他有些懷疑，他不知道這份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
    “什麼話？”顏希文此時卻已經出現在了門口。他拄著拐杖，一臉威嚴地站在顏俊和蕭瀟的麵前，又看了
    看陳玉，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剛才他從書房出來，就聽見下人說陳玉在蕭瀟的房間，走到樓梯口又遇上了過來叫他的下人，心下不免有
    些奇怪。
    “希文……”陳玉看著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我喜歡蕭瀟。”顏俊永遠都是那麼直接。他不習慣隱藏，喜歡就要說出來。
    可這句話卻讓顏希文一瞬間僵坐在那裏。他這才注意到顏俊拉著蕭瀟的手，這絕對不是兄弟情誼間該有的
    動作。
    看著顏希文，陳玉的聲音更加的虛弱：“顏俊，我們也都很喜歡蕭瀟這孩子，可你怎麼能把兄弟和感情混
    為一談？你知道這有多荒謬……”
    “媽，我分得很清楚。”顏俊道：“就是因為分得清楚，才一直都沒有說，我知道這件事肯定會讓你們難
    以接受。可是現在不得不說了。”
    聽著顏俊的話，顏希文的拳頭越握越緊，他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自己的兒子居然拉著一個男人的手告訴
    自己喜歡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個孽障！
    “你再說一遍……”雖然竭力保持著鎮靜，可是大家還是很清晰地聽到了他聲音裏壓抑的顫抖和怒火。他
    握著拐杖的手已經有些拿不穩。
    顏俊知道這是父親生氣前的征兆，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擔心。看著麵前那個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的
    父親，他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沒可能收回來。
    “我愛他。”雖然聲音不像剛才那麼大，但依然很有力。
    “混賬！”沒等顏俊說完，始終保持著鎮靜的顏希文卻忽然噌地一聲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顏俊和
    蕭瀟。“這樣的話，你們怎麼說得出口！”
    “希文，不要太激動。”站起來扶著顏希文，幫他拍著背，陳玉看著堅持的兒子，沒有一點兒辦法，隻能
    轉而對著蕭瀟，近乎哀求道：“好孩子，算伯母求你，看在過去我們對你這麼好的份兒上，你勸勸他吧。”
    “顏太太，我……”蕭瀟卻遲遲開不了口。到了現在，要他怎麼再放手？
    麵對著顏希文的目光，蕭瀟垂下了眼眸。此刻他的心裏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他發現自己好像總是在讓
    顏俊為難。關於家庭，關於親情，關於一切的一切。自己真像個包袱。可要是哪一天顏俊真的把自己丟了，會
    怎麼樣？可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在他這個位置上，現在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是錯的。他隻能眼睜睜
    地看著顏俊為了自己和父母衝突。
    這是他的罪孽。即使愛情無錯，可是造成這種局麵的罪惡感，還是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這麼做對嗎？這種感情又能維持多久？
    顏俊緊緊握著他的手，想要安定下他始終不能平靜的心。
    “媽，你不要為難他，不是他的錯。”
    “好孩子，伯母求你，為顏家想想吧，你一直就是個溫柔的孩子，怎麼能做這樣的事？顏俊是顏家唯一的
    兒子啊！”
    “媽，你不要再逼他了。”顏俊感受到蕭瀟的變化，攔在了他麵前，可他攔不住母親的那些話。
    “蕭瀟，你這麼做，至倫理道德於何地？又讓其他人怎麼看我們顏家？”
    “媽！”顏俊的聲音更響了：“其他人的眼光和自己兒子的幸福相比，哪個更重要？至於道德，哼，我很
    想問，什麼叫道德？”
    “畜生！”看到顏俊這麼維護蕭瀟，顏希文在地上跺著拐杖，渾身發抖，咬牙切齒：“我這輩子怎麼養了
    你這麼個畜生！你……你們……”
    “希文，希文！”這時候，陳玉的驚呼卻讓所有的人頓時慌了手腳，顏希文捂著自己的心口，忽然倒在了
    旁邊的椅子裏，嘴唇蒼白，還在不斷地喘氣。
    “爸爸！”顏俊衝了過去，麵上焦急萬分，幫父親順著氣，卻被顏希文一把打開了手。顏俊不顧父親的掙
    紮把他架了起來，道：“媽，我們先爸爸扶到床上。”又朝外麵喊道：“來人，快去叫醫生！”
    看著顏俊和陳玉焦急地把顏希文架到床上躺好，又看著下人們跑進跑出的忙碌，還有他們不屑的目光，蕭
    瀟心裏漫過一絲熟悉的無力感。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這樣的一份感情，這段不容於
    世俗的感情所帶來的，會不會隻有傷痛？
    他們此時想必都不想見到自己吧。悄悄地退到門外，蕭瀟能做的隻有盡量祈禱，希望顏希文，顏俊的父親
    ，千萬不能出事。萬一……他就真的萬死難贖其罪了。
    隻是一會兒，管家老周便領著醫生來了房間。把下人們都趕了出去，醫生熟練地拿出聽診器和一些基本的
    藥品，湊到了顏希文的身邊。可剛伸出手，卻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醫生，怎麼了？”陳玉看他停在那裏，更加地著急了。
    醫生猶豫著，看了一眼顏俊，小聲道：“顏先生說，讓……顏少爺……出去。”
    顏俊愣在了那裏。父親不想見他，連病著昏迷著都不要他在旁邊。看了一眼撇過頭不再理自己的母親，顏
    俊默默地走出了房間。在門邊看到了靠在牆邊的蕭瀟，隻能露出一個苦笑。
    “對不起，弄成這個樣子。”
    “我說過了，不是你的錯。”
    靠著牆根坐了下來，顏俊安靜地等待著醫生在房間裏急救。如果父親不想見到他，那至少讓自己知道他平
    安無事吧。
    蕭瀟蹲在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握上他的手。
    此時能夠互相取暖的，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也就隻有彼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