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雨飄搖  第十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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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俊覺得他什麼都抓不住。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瀟被人帶走,卡車一瞬間絕塵而去。他覺得心裏很冷,刹那間數九寒冬。
    在回家的路上,麵對著擦肩而過的人群,他心裏極其茫然。他要怎麼才能把蕭瀟救出來?江駱平是對的,他不能因為一個人把整個顏家扯進去,這麼做太自私了。可這就意味著他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瀟遭此災難。
    顏俊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可是一進家門,他卻意外地看到了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的江駱平。江駱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顏希文站了起來,語氣嚴肅,告訴他先坐下來。但他顯然沒有這心思,雖然順著父親意思坐下了,可心裏的七上八下從表情一眼就能看出來。顏希文當然了解這個兒子,但當下隻是繼續著跟江駱平之間的談話,沒有再去管兒子,也沒有搭理顏俊在期間問出來的任何的問題。
    “駱平,這件事如果真的是針對我們的,你覺得怎麼做合適?”
    “嗬嗬。”江駱平冷笑了兩下,道:“如果是針對我們的,怎麼做都不合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顏希文道:“如果動了他們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打草驚蛇。更何況這是他們內部起的問題,我們隻是被連帶,為這事掀起山西內部的波瀾,不值。”
    “這件事,比表麵上看起來要麻煩的多。是南京方麵動的手,這個行為的背後,是中央對山西的牽製。”看到顏俊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拿起桌上的水煙吸了一口,解釋道:“你知道吧,自前兩年中原大戰以後,山西這裏就一直有南京方麵的人,明著一條線,暗著一條線,這是眾人心照不宣的,可是畢竟當權的是蔣家政府,有些事就算知道,任誰都是無可奈何的。”
    “顏俊,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那麼複雜。”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江駱平,這時卻忽然笑了,相比起顏希文,他的表情要輕鬆得多。“他們精,可我們也不是傻子。他們懂得在這裏埋他們的線,難道我們會不懂?”
    聽到江駱平這麼說,顏俊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顏俊忽然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這裏有南京方麵的情報機關,而南京那邊必定也有這裏埋下去的眼線?如果真的這麼說……
    “江叔,”顏俊轉過頭,眼神裏有一些驚喜,“你是說,有辦法救蕭瀟?”
    江駱平卻沒有直接回答顏俊,隻是接著說了下去:“南京那邊特務組織,現在分了兩派。一條是老派CC黨,還有一條,是老蔣自己的心腹,領頭人是個新秀,叫戴笠。”
    關於這一點,其實顏俊也是略有所聞。早年南京成立的所謂藍衣社,實際上就是蔣中正的心腹機關(軍統)。現在其下特務處處長戴笠,雖然開始不起眼,現在也已經是個人物,由於其手段之狠,人人都對他避而遠之。
    “我們初步猜想,或者張國昌就是藍衣社那邊的人。”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顏俊皺起了眉頭。難道說,這個和這次的事件有關?還是說要救蕭瀟,必須通過他們?真是越來越亂了。
    “你想不明白,也是應該。”看到他這幅模樣,江駱平笑道:“可你要是知道了老張的背景,這件事也就沒什麼玄機了。”
    “老張?”這個人顏俊都幾乎快忘記了,起因就是他。
    “張敬軒,浙江紹興人氏,1900年生,黃埔三期生。民國十六年畢業以後調入黨國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說道這裏,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對著顏俊道:“你還記得之前衝突的時候共黨的那個團長楊立青麼?他們還曾經是是同一期的同學。”(原諒我吧……這是看《人間正道是滄桑》上癮綜合征……)
    這樣說起來,顏俊有了一點印象。1900年出生?他沒想到,老張居然這麼年輕。這個平時總是一臉笑意,其貌不揚毫不惹眼的餛飩鋪老板,居然真的是個特務。這個人藏得太深了。
    可是這個準確嗎?顏俊有些猶疑,如果是,那最初作為日本特務被抓,又是怎麼回事?嚴峻記得老張最初被定義的身份,是漢奸。也因此蕭瀟才會受到拖累。可如果老張是南京的人……顏俊瞬時間明白了過來。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顏希文,有些不可思議。這十有八九是國民黨的內部鬥爭。
    “你反應倒是快。”顏希文哼了一聲,放下了手上的水煙,坐到了顏俊的對麵。“老蔣總歸是要讓自己的人坐到要緊的位置,才能放心。所以我才說,這件事很麻煩。”
    聽父親的意思,顏俊心裏不由地緊張了起來。這麼說,蕭瀟的確是被牽連進了這一場鬥爭。難道現在的局勢,已經如此緊張了?又是這樣的事,這樣無休止的鬥爭,為什麼總是在牽連一些無辜的人?高宇軒是,高子言是,現在,又輪到了蕭瀟。那麼現在,難道就放任冤枉的人被冤枉?
    “那你們就任由無辜的人枉死?”顏俊的語氣裏,隱隱透出一股怒意。他知道,把蕭瀟留在那裏,下場就隻有一個。對於他們,蕭瀟或許隻是一顆棋子,可是對於自己,他是全部。
    顏希文聽了揚起了一挑眉毛。兔崽子這是什麼口氣?他心中很不舒服。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這麼說了?”
    ***
    地牢裏陰森可怖,到處彌漫著腐爛的氣息。這座地牢是晚清的時候建的,專門用來關押死刑犯。盡頭的一個狹小的房間裏,強烈的光束直直地打在了蕭瀟的臉上,伴隨著灼熱的溫度,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此刻他被緊緊綁著,直直地坐在刑訊室的椅子上動彈不得。他的麵前,剛才折磨他的那個人隨意地靠在桌子邊上冷冷地審視著麵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看個透。
    這裏的囚牢,仍然延續著“殺威棒”的製度,不管犯人開口與否,開頭那一頓刑法是無法減免的。
    “早知道你這麼“堅強”,剛才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不是?”那聲音故意拖得很長,像來自地獄。“怪不得不肯說出密碼本的內容,大概是這刑罰對你沒有作用啊……”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這句話,蕭瀟已經重複過了很多遍,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辯解。
    “嘴還挺硬。”那人抱起胳膊肘,彎腰下腰看著蕭瀟,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值得麼,剛剛,他可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帶走什麼也沒有做。你會有什麼下場,他可是清楚得很。”
    蕭瀟咬著牙,一聲不吭。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見他不說話,揚起了聲調,像是要提醒蕭瀟似地,故意慢慢地笑道:“我是不相信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我隻是在想,你跟顏家關係匪淺吧?”
    蕭瀟心頭一緊,他的意思難道是……可剛一動作,一陣疼痛漫天而來,他隻覺得一陣眩暈,又不得不被強迫著回到了原來的姿勢。
    “你不要激動嘛……”看著他痛苦的樣子,那人一臉“不忍心”的表情,“我又沒有說什麼。”低著眼似笑非笑。撥弄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他又溫聲道:“我勸你,不要再強了,這又是何必呢?其實你隻要說出密碼本的內容,還有……承認自己和顏家的關係,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啊……
    一切瞬時清晰了,他這是要把顏家拖下水。這一刻,蕭瀟的心裏忽然感覺到一絲慶幸,還好顏俊已經走了。可是轉念,更多的是對那個人的憤恨,竟然如此不擇手段!老張的死,還有自己被抓,和顏俊根本沒有一點關係,可他現在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要自己承認和顏俊的關係!原來,他還一心想著要對付顏家的人!
    “卑鄙!”蕭瀟咬著牙,瞪著那個人的眼裏,全是怒火。
    “卑鄙?嗬嗬,”麵前的人卻絲毫也不在意蕭瀟的言辭,隻是淡淡地說道:“你不覺得這個詞很可笑麼?這世界上,哪個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犧牲一切?哪個人不是處處想著怎麼對自己最好?卑鄙這個詞,就是你們這幫弱者想出來的為自己的失敗開脫的借口。因為你們輸了,於是別人就成了卑鄙?嗬嗬,你可知道,如果這樣,這個詞就是人的本性。”
    聽著他的話,蕭瀟卻搖了搖頭。
    真可憐……
    原來,居然有人可以這樣理解人的本性。
    這一舉動卻引起了不適當的反感,那人眼神一下子變得更冷,哼了一下,站了起來便走到了門口。回頭看了蕭瀟一眼,緊接著他便吩咐看守的人道:“今晚讓他醒著,好好想想清楚!”說罷,便信步走出了大門。
    沒有覺睡,沒有水喝,強光這樣照上一夜,任誰都會崩潰。
    蕭瀟坐在那裏,被強迫睜著眼睛,卻沒有辦法動,身上繩子綁得很緊,他隻能以一種十分僵直的姿態坐在那裏。可此時他隻是覺得很好笑,現在的境遇,和當年高教授的遭遇何其的相似。
    走出大門的人透過玻璃看著裏麵的一切,若有所思。
    “莫長官。”旁邊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回轉頭,來人領帶西裝,衣著整齊,一臉嚴肅,一副金邊眼鏡架在鼻梁上,典型的三七分頭竟襯得像個學著。原來是這裏的機要秘書。
    “什麼事?”莫銘問了一聲,可他的眼光依舊沒有離開刑訊室內坐著的人。
    “我們在張記餛飩鋪搜出的那本泡爛了的密碼本,上麵大致有一些內容已經詳出來了。”秘書湊近了莫銘的耳朵,輕輕地說道。
    “哦?”莫銘這才轉開了視線,想了片刻,便和秘書一起快步走向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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