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曾相識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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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文,喝杯參茶吧。”陳玉進了顏希文的書房,放下了手裏的瓷杯。又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多謝夫人。”顏希文從書本裏抬起頭,看著陳玉笑道。站起來,拿起杯子坐在了陳玉身邊,喝了一口。
“你覺得蕭瀟這孩子怎麼樣?”陳玉看著顏希文的笑臉問道。今天她看到顏希文的反應,有點摸不透他的想法。
“蕭瀟?”顏希文想了想,放下了茶杯。“這個孩子,看著挺老實,比我這兒子要正經。”
“跟你說正經的呢。”陳玉看著顏希文似笑非笑的臉,撇了一下嘴,嗔道。
“是說正經的。”顏希文收起笑臉,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當年,高先生的事情也算是我對他不起,誤信了讒言害得他家破人亡。可是,現在看到蕭瀟這孩子,我們應該對他好一點,也算是對他們的一點補償吧。”
“是啊,是我們對不起他在先,更何況,當年那件事……”陳玉說到這裏,像是在回憶什麼一樣,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顏希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更何況臭小子前段時間已經查過這件事,駱平給的說辭他也沒有懷疑,應該就不會再去惹事了,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這也真是因果循環,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孽緣。”顏希文搖了搖頭,感慨道。
“孽緣?”陳玉聽了這話,卻像想到了什麼似地,一掃臉上的陰霾,輕笑著抬起頭,看了看樓梯,似有所指。
或許,是良緣也說不定吧。
樓上,顏俊看到蕭瀟和顏雨尷尬地僵在那裏,敲了敲門,進了房間。
“小雨,你又在欺負人家?”走到兩個人身邊,他接過了她手裏的那把琴,把它好好地收進了琴盒,又放回原位。顏俊知道現在勉強蕭瀟完全沒有用,還會更加引起他的反感,顏雨不知道這些事的前因後果也不能怪她。這件事的烙印太深刻。
“我哪有。”顏雨嘟囔著嘴,但心裏也因為顏俊的出現鬆了一口氣。
“好好,沒有沒有。”顏俊笑了,找了個椅子坐下,道:“不過,人家是客人,一來你就讓他圍著你轉,是不是太勉強人家了?”見妹妹不語,他繼續笑道:“再說了,蕭瀟講的那些東西,難道雅各布先生沒有教過你?而且這兩種樂器,畢竟不一樣吧?”言外之意,顏雨這一出實在有些多此一舉。
“其實,都是相通的。”沒等顏雨接話,蕭瀟卻回過頭說道:“音樂就是種語言,不同的樂器就像不同的人,它們會告訴你它所有的感情,也會把你的感情,告訴別人聽。”子言生前,常常講這句話。
這是在幫顏雨說話?不知道他語出何意,顏俊心裏有些怪怪的,雖然是袒護的是自己的妹妹,他還是覺得不爽。換了個坐姿,一副賭氣的神情。“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
蕭瀟暗自奇怪,他這話怎麼聽著像是在生氣?是自己惹了他嗎?他想不太明白。不過此時比他更想不通的人其實是顏俊。
這話顏俊自己聽著都有些帶刺兒,但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就這樣子蹦出來了。現在,他隻要一看到蕭瀟和顏雨這樣子就忍不住想打斷,一想到他們兩個一起,心裏就覺得堵堵的。蕭瀟被顏雨拉來了,卻沒有接受自己的好意,他和顏雨討論音樂的時候,自己卻好像總是插不進去。其實這種情緒是什麼,早已呼之欲出。可是顏俊就是轉不過彎。
顏雨一臉的莫名其妙:這兩個人說著話,這氣氛怎麼漸漸地就不對味兒了?
“哥,我覺得蕭瀟說得很對。”顏雨才懶得理顏俊的情緒,說道,“所以,我才想請他來的。我想……想……”
看著她支支吾吾,顏俊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戒備,他實在是不知道顏雨會再蹦出什麼話來。
“我想考巴黎音樂學院。”顏雨還是猶豫著,後麵那幾個字幾乎就說在嗓子裏了。這話她從來沒跟別人說過,更何況是蕭瀟。
這所創辦於1795年的音樂學院,已經有了130多年的曆史。這所學院體製嚴格,彙集了全歐洲幾乎所有的名師,可是,選拔卻也是極為嚴苛的,但它幾乎是所有學音樂孩子的夢想。
看了一眼那架鋼琴,蕭瀟像是沒注意到顏雨有些紅的臉,語氣嚴肅:“以你現在的狀況,不可能。”
這話讓顏雨一瞬間懵了。她這是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麵說出心裏的想法,連雅各布先生她都沒有好意思講,第一個就想要告訴蕭瀟,可是這一盆冷水當真讓她心裏涼透。而這話也把顏俊說愣了。平時大家像寶貝一樣寵著顏雨,這樣直接的打擊,顏雨從來沒有聽過。
顧忌著顏雨,顏俊想要阻止蕭瀟。可是“出口傷人”那一個完全沒理他,而是更進一步:“或者說,連希望都沒有。”
顏雨徹底變了臉色。心裏最為崇拜的人居然這樣作出評價,恐怕任誰也沒有辦法接受。她看了看顏俊,又看了看蕭瀟。低下頭,眼眶也紅了,十指互相扣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蕭瀟見狀笑道:“對於這些曲子,你隻能理解,卻無法表達出來。但即使理解了,你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怎麼能要別人相信你?沒辦法相信,就更沒辦法表達出情感,表達不出來,多說無益。”話不好聽,但句句在理。
顏雨還隻是低著頭。房間裏一陣靜默,三個人各有所思。最終,顏俊的兩聲咳嗽打斷了大家的思路。“蕭瀟,我們先下樓坐坐吧,讓小雨練琴。”
看了看顏家這兩個兄妹,蕭瀟點了點頭,便跟著顏俊一起出去了,留下顏雨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紅著眼睛,想著剛才的話。
走廊外,顏俊叫住了蕭瀟,走到他麵前,口氣十分不滿,“你今天說話,太過分了。”
“過分?”他看著顏俊的眼裏閃過玩味:“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說?”
顏俊卻被他問的沒了話語。難道讓他去哄顏雨?那肯定不行!之前一閃而過的感覺又一次略過顏俊的心頭。刻意忽略了那個感覺,顏俊搖了搖頭,隻能歎道:“可你這話也太傷人。”
蕭瀟看向了別處,平靜地地說道:“一個音樂家的內心,一定要足夠強大,如果這兩句話她都受不了,那就真的是完全不可能了。”
“那麼你呢,你又如何?”顏俊聲音有些響。他忽然發現自己隻要對著蕭瀟,自己的情緒總是很容易失控。“你自己為什麼不肯麵對?”
可接著的卻是靜默,靜到顏俊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直到他以為麵前的人不會再開口,那個帶著淡淡哀愁的聲音才幽幽地響起來。繞在顏俊耳朵旁邊的話,再一次讓他的心沉了下來。
“所以,我沒資格做一個音樂家。”他寧可承認自己懦弱,也不願意再麵對。但是話語裏的那份哀愁,卻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其實再怎麼麻痹自己,深入骨髓的那一份音樂家的靈魂,蕭瀟這輩子都已經沒有辦法擺脫。所以他才無奈,所以他才隻能用麻痹自己這種方法來掩蓋心底的失落。
“那你又為什麼願意這樣教小雨?”顏俊不忍心再去傷他,卻又不死心。
“我沒有。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蕭瀟不再去看顏俊,盯著顏家放在走道裏的那隻進口的洋鍾好像很有興趣似的,看著下麵雕刻著精細花紋的鍾擺晃來晃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鐺——鐺——鐺——”
鍾響了幾下,這聲音回蕩在顏公館大得有些過分的廳裏,顯得寂寞而孤單。
“你們倆怎麼杵在樓梯口?下來坐吧。”陳玉不知什麼時候笑嗬嗬地走出來,對著顏俊說道。
“知道啦,顏太太。”顏俊撒嬌似地笑著朝樓下喊了一聲。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顏俊口氣輕快,若無其事地走在了前麵,領著蕭瀟下了樓。隻是走在前麵的時候,表情卻不似麵對著他時候一般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