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樓的女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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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沒看到過的。
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謎團也越來越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站在工作室的中央,手裏拿著速寫本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小職員芙兒,我的女朋友。
整整一層樓的大房子。
價值昂貴的塑像。
芙兒的裸體素描……
忽然間,我想起什麼,抓著速寫本衝到另外那個虛掩著門的房間去。我猛的把門推開,燈亮了,果然。果然,這房間證實了我的猜想,打開這裏的門,這裏是另外一間工作室,是用來澆注石膏的,工作室的一角甚至還有個用來燒製的容器。整整一層樓的大房子,居然,沒有一個臥室,連床都沒有。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芙兒根本就不在這裏住,我其實根本就沒送芙兒到家過!!
忽然間我覺得全身冰冷。我顫顫巍巍地走到牆角那個容器旁,握住爐門的把手,把手冰涼的,我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咯吱”一聲,爐門被打開了。
裏麵幹幹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我舒了一口氣。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種聲音猛的響了起來,“咯吱…骨碌…轟隆隆隆……”我猛地跳了起來,那聲音很巨大,簡直像是呻吟,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被震的動蕩起來,而聲音的發源,正是對麵的衛生間。
我想起今天來的緣由,正是這個。芙兒抖抖的在燈下和我說,下水道堵了,發出呻吟。我當時還笑她,是聲音不是呻吟,而現在我明白了。那聲音,聽上去的確是一種呻吟啊!!
我在客廳裏拾了一根鐵絲,彎了彎,走到衛生間去。
我討厭衛生間的燈,映著雪白的瓷磚,總有一種慘白的感覺。而正巧,這裏衛生間所有的瓷磚全是白的,而且白的發藍,瓷磚的間隙之中還有一些髒髒的汙垢,是種看上去另人不快的暗紅色。更另人奇怪的是這個衛生間的地麵整整比外麵客廳的地高出近半米,而且居然有一整麵牆是鏡子,一麵大鏡子,像舞蹈教室裏的那種。從鏡子裏望去有種錯覺仿佛這衛生間成了連體的兩個,隻不過一個暗一些,一個亮一些罷了。
那聲音仍在響個不絕,是衛生間的便池發出來的,聽上去毛骨悚然,象是魔鬼在哭訴。我打開便池的衝水開關,水轟隆隆的衝下去,然而很快我就發現水漫上來了,下水道真的堵了,而且看水消失的速度,堵的還很厲害。我於是挽起袖子,拿鐵絲撈了起來。
鐵絲伸下去,馬上感覺有東西在水底纏上了。我使勁的撈出來,黑糊糊的,帶著腐臭難聞的氣味,看上去象一些腐爛的布條,我把它扔到廢紙簍裏,繼續撈。然而撈著撈著,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頭昏腦漲,越來越不安。總覺得周圍陰氣很重,而且有種陰冷的視線——不知道在那裏,死死地盯著我,我的脊背上不停往外冒著冷汗。電燈這時候忽然猛然的亮了一下,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接著它開始如鬼火一般的閃動起來,半明半暗。便池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不停的發出巨大的呻吟聲,而且,裏麵居然塞滿了各式各樣古怪的東西:我已經撈出了皮鞋的碎片,女人用的連褲絲襪,裙子的花邊,破碎的內衣,便池的口看起來很正常,可是撈出來的東西尺寸是不可能被完整塞進去的,我幾乎已經失去了繼續思考下去的力量,隻是憑著不知那裏來的慣性一直繼續撈著不曾停下。
幹的正累,忽然看見身邊的鏡子裏閃過一個影子,我沒看清,隻見一抹紅色,“芙兒?”我高聲問到,然而聲音回蕩著卻聽不見任何的回答。我的脊背上開始有冷汗冒出來,轉頭回去看那便池,卻發現便池正在往外溢東西,暗紅色,咕嘟咕嘟冒著大小不一的泡,臭不可聞的甜膩腥氣,看上去象是血漿,我呆在那裏,喉間不自主的發出淒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我的叫聲,那逸出血漿的速度快了許多,霎時間我的腳下已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便池口現在多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因為堵住了不能出來,血漿便象火山爆發一樣,撲哧哧的變成許多股細小的噴射流直射到衛生間雪白的瓷磚上。
我完完全全被這種怪異的現象驚呆了,連一步都移動不了,隻在喉際發出“咯咯”的聲音。眼見著堵在便池口的那個東西被一點一點的往外擠,我的神經已經緊張的不能控製。隨著巨大的一聲“砰!”,那堵在便池口的東西被噴了出來,骨碌骨碌滾到我的腳邊,我不由自主的去看那東西,黑糊糊一大團,看起來卻有足球大,表麵一根根虯結著發團似的東西,還有一塊暗褐色的毛巾包著。我想起我手上還拿著那根鉤子,小心翼翼的把那暗褐色的毛巾挑開,挑來挑去,發現居然是一條女式圍巾,毛巾的兩端還有細長的流蘇。毛巾裏麵滿是黑黑的汙垢和虯結成一片一片的發團,我把發團也撥開,頓時一股黑氣夾雜著腐臭的味道衝入鼻孔,接下來我的眼珠便盯在發團裏的東西再也挪不開——那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恐怖的東西。
那是芙兒的臉。
斑汙的臉,破損的額頭上一個烏黑黑的大洞,留著臭水,血汙,和一條條類似蛆蟲的東西,額頭已經半腐爛,眼睛一隻微張,一隻沒有了上眼瞼,掉出裏麵白刺刺的眼球,好象瞪著我,烏黑的舌頭從破碎的嘴唇裏伸出來,舔在地上。
這時我並沒有看見鏡子裏有一個男人。
我的眼睛完完全全在我現時的所見中定了格。
然而身後的鏡子忽然發出了聲音,喀嚓,喀嚓,喀嚓。
我僵硬的把脖子轉過去,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
一個臉部表情被極度扭曲的男人。
就站在我的背後。
那男人慘白的臉和極度驚恐的表情透過鏡子傳達給我。恐懼緊緊的攥住了我的咽喉,不能發聲。
我手裏的鉤子“咣鐺”的一聲,掉到地上。
我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朦朦朧朧的醒過來,隻見周身一片濃濃的白霧,摸出去什麼也沒有,空寂寂的,甚至連聲音也聽不見,頭腦裏翁翁作響。摸摸身上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我爬起來,摸不清東南西北的走,隻希望有個出口讓我出去,好逃離這個鬼地方。
不停的走,已經累的沒有力氣,我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體在挪動,差一點就要掉下淚來,手機完全和外麵聯絡不上,連時間也停止了。
忽然見看見前麵隱隱有一點光亮,我喜極而泣,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那處光亮奔去,奔到近了,卻大大的失望起來,原來那隻是一麵鏡子。用盡了身上最後一點力氣,我再也沒有力量,也沒有信心爬起來,就靠在鏡子上,沉沉的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
我漂浮在半空中,象一隻魂,一陣風,沒有人看的見我,我發現我在第十一樓,110號房間。房間裏很整潔,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尊塑像,一個30多歲的男人正在給模特寫生。
男人紮著辮子,那辮子是卷曲的,對麵的女模特眼裏有著羞澀,她披一匹白色的布,黑色的長發波浪一般批灑在玉脂一般的肩膀上。看的出,女模特喜歡那畫家,畫家很專注,但是他筆下的那幅畫卻缺乏了一種生氣。他揉皺了畫,重新起筆再畫,然而反反複複卻沒有一幅滿意的。
這時候那男人站了起來,麵朝向我,我吃驚我居然認識他——應該說這個市裏麵有文化的人都應該認識他,是非常著名的美術新秀,擅長石膏塑像和雕刻,作品動不動就上百萬。
但是我記得他成名不久就死掉了,死的很離奇,在浴室裏昏死過去,成了植物人,過不了一年就下葬了,很多名人參加他的葬禮。
男人對著我的麵孔顯得很痛苦,他仿佛因為自己做不出滿意的作品而失望之極,女模特眼底裏閃過一絲憐惜,她喃喃的說了些什麼,走到畫家跟前,然後把身上的布掀去了。
然後是快的無法看清的鏡頭,重新正常時時間已經過了三個月,窗外飄飄的雪花。女模特憔悴了很多,腹部有不易察覺的微微隆起,他們在吵架。女模特落淚了,她哭的很傷心,然後衝到浴室裏嘔吐起來,邊吐邊哭,很可憐的樣子。男人點起煙,一根又一根狠狠的抽著,很快煙灰缸就滿了。他站起來,走到女模特的身後,把手放到她的後頸上,輕輕的撫摩她,然後他蹲下來,和她講話。
我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隻看見女模特漸漸停止了哭泣,男人起身拿了一杯水給她,她慢慢的喝下去了,然後她慢慢的倒在他的懷裏。
他低著頭,我無法看見他的眼睛,他那樣摟著女模特很久很久,直到天黑下來。他站起身,女模特就躺在地上了,青白色的皮膚,看起來象瓷。畫家把她從地上拖起來,然後放在一張大的桌子上,開始往上麵糊石膏。
我竟是呆了。
看著男人把那石膏注好,直到整個的成為一件藝術品,時間又過了一個月。這期間我看見了芙兒。她是悄悄的來這裏的,一個人,穿著白風衣,係著紅圍巾。來的時候沒看見畫家,又回去了。
男人把那女模特的像擺在畫室的正中,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上麵,女像肌膚柔膩似雪,表情溫柔,他雖然不在這裏住卻常來這畫室一坐就坐上一天,什麼也不幹,隻是靜靜的欣賞那塑像。不久他開始塑造出徐徐如生的石膏像來,從那以後男人成為知名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