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雨回憶起和葉楠剛剛住在一起的時候，清晨會在他溫暖的懷抱中醒來，然後兩人親昵的蹭蹭臉道一聲早；一前一後踢踢踏踏去洗漱，情侶款的毛巾和洗漱用具，邊刷牙邊吐著滿嘴泡泡的打鬧著；然後葉楠在臥室換衣服，不趕時間的淩雨邊做著簡單的早餐邊留意葉楠的穿著，既不能太過花俏也不能太難看。每日的早餐盡管簡單但也很美味，三明治簡單牛奶水果穀物和偶爾出現的精致小點心也很不錯。
    吃過早飯，淩雨會把葉楠送出門，兩人吻別，簡單一句“我愛你”，說出來才會讓人覺得安心。葉楠上班後，畫家淩雨會在畫室裏流連，極少出去寫生采風，總想著葉楠回來要及時吃上可口的飯菜。每當想起淩雨狼吞虎咽的吃相，淩雨俊朗的臉龐線條一下就變柔和，微微彎起的嘴角很好看。所以近年來美術圈內的人都在惋惜淩雨這個好材料，現在這個好材料是有靈感卻不動筆，很欠揍的一種狀態，也是很危險的一種遺忘自我的狀態，淩雨不以為然。
    度過了暖洋洋懶洋洋的上午時光，中午的淩雨一般是懶得吃飯的，頂多洗點蔬菜水果稍微墊一下。早起的疲倦在下午襲來，眯上一個小時，拿起錢夾走出門。音像店，超市，書店，進了這個出了那個，帶回家的除了食材零食，還有想和葉楠一起看的碟，無聊打發時間看的書，美術界的動態。
    到家洗手準備晚餐，秋天了北方天氣幹燥，多做些青菜，切梨絲拌上山楂糕，忍不住拈起一點自己先嚐一口，酸得皺起了眉。從剛認識淩雨時什麼都不會做的大少爺，意識到兩人必須有一個要改變要稍作調整後的掙紮，到現在可以隨手做出四菜一湯的新好男人，淩雨的改變是葉楠給的，除了愛還給了這些改變。
    洗手收拾好菜上桌，淩雨帶起眼鏡，捧著新買的書坐到沙發上，長腿搭在茶幾上隨意一靠，等著葉楠下班。這時候的淩雨，濃濃的書卷氣，帶著一份幹淨的英朗，絲毫看不出做得四菜一湯的家居氣息。他本來就是優秀的，如果他不想，沒人可以掩蓋住他的鋒芒。
    通常葉楠會在晚上6點前回家，雖然疲憊卻也不忘了進門時的擁抱。人類都有過度眷戀擁抱症，那種溫暖和柔軟，永遠都向往。然後葉楠會像放學回家的小孩子一樣直接用手從盤子裏麵拿菜吃，淩雨就一手拿著書一手托著眼鏡伸腿踹他，叫他滾去洗澡再吃飯，嘴角的笑意卻沒間斷過。
    吃完飯，應該是一個窩在一個懷裏吃零食看碟片的時間了嗎？錯了，那是夫婦，他們是夫夫。別忘了，淩雨也是男人。所以吃完飯，淩雨收拾好碗筷，一樣是吃零食看碟片，不過是一個把腳架在另一個的肩膀，另一個伸手跟這個搶零食。覺得消化了差不多，兩人會到露台上‘過過招’，這是夫夫的獨特的樂趣。淩雨的身高和葉楠幾乎一樣，兩人的體格也差不多，一樣的精實有力，兩個劍眉星目的男人進行著力量的對抗，看起來像是打鬧一樣的交流感情的方式，很好。
    出了一身汗衝個澡，一身清爽的兩人處理公務的處理公務，看書學習的看書學習，難得的溫馨靜謐的時光。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卻有種奇異的默契。淩雨記得在哪兒看到過一句話，真正相愛的人，相對無言也不會覺得尷尬。
    終於都忙完了，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兩人鑽進了有陽光味道的被窩，或相擁而眠，或是，做些‘愛做的事情’，當然這也有可能引起又一場力的抗衡——雖然幾乎都以葉楠勝利而告終，過程還是要的。然後不管怎樣，兩人都是帶著最甜蜜的夢打起呼嚕，甚至是否偷偷地出現在對方的夢中？他知道，他也知道。
    不知道的是，什麼時候呢？也許就是呼吸的時間，眨眼的時間，這一切有了變化。
    真的沒有很久，從淩雨和葉楠認識，更別提同居。當然還不到所謂的‘癢’的時候，那麼到底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讓純純的甜蜜中摻雜了一抹微酸？雖不明顯，卻如鯁在喉。
    清晨從夢中醒來，葉楠早已經不在床上，曾經的溫暖擁抱更襯托出現在的冷，甚至連一絲體溫都沒留下，隻有皺褶的床單和殘留的男人的體味才讓淩雨沒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盡管如此，卻仍是透徹的寒冷，冷到連臉都縮進被子，冷到隻能自己環抱住自己，冷到覺得曾經的擁抱都是幻覺，冷到冰凍了肌膚相貼時的溫暖和柔軟。
    洗漱的用具還是情侶款，但洗漱的人卻隻有他一個。鏡子殘忍而真實的映照出了孤獨的冷清，曾經嬉笑打鬧的牙膏泡泡似乎還有幾滴殘留在鏡子上已經幹涸，含著牙刷愣愣的伸出手想抹掉那些痕跡，比幹涸的痕跡抹不掉更悲傷的是，一片幹淨的冰冷喚醒了自己，發現鏡子仍然是鏡子，而又哪裏來的那些痕跡？不小心順著咽喉滑下的一點牙膏苦澀的要命，真正苦澀的是牙膏還是味蕾，他知道。
    狼狽的洗漱幹淨，隨手去摸毛巾發現原本掛在一起的兩條毛巾中間好大一段距離，好像是某天毛巾掛鉤的吸盤掉下來隨手重新吸上的，現在開起來那麼刺眼，仿佛在嘲諷在預示在悲哀他們的關係，漸行漸遠。一手拿著毛巾機械的擦著臉，一手死命的去摳其中一個掛鉤，用力到手指流血，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跡順著白色的光滑的壁流下，一激靈收回手放在水龍頭下反複的衝，眼鏡卻仍舊直盯著那道血跡，突然覺得，那麼像。
    有段時間沒有一起吃早餐了，自然，連一起洗漱都沒有了，又怎會有時間一起吃早餐。沒有葉楠那麼刁的嘴那麼大的胃，淩雨已經連續很多個早晨隻喝無糖無奶的黑咖啡了，他睡不好，於是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空腹喝黑咖啡讓他的胃有些揪痛，‘嘶’的抽了口氣罵了句髒話，幹脆咖啡也放下了。
    望著空空如也的玄關，那麼多句“我愛你”，是不是真的能換來一生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