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一個玩笑,不知不覺間開始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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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江小滿沒和我分到一個班,他考試成績不好,他叔叔不可能花錢送他進好班,於是我和江小滿每天一起上學,然後在樓梯口分開,朝著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到底。
那個喜歡我的女生也沒能和我一個班,但是她離我不遠,就在隔壁班。畢業的時候她跟我說,喜歡我,我聽了心裏撲通撲通跳了兩下,江小滿笑我臉紅得像剛他爸喝完酒。突然間又提起他爸,這讓我心裏有些不舒服,像是那種很大的白色圓形退燒藥片,卡在喉嚨裏下不去,硌得慌。看到我臉色不快,他還以為因為我不好意思了,用手肘頂頂我,問我喜歡不喜歡她。我隻聳聳肩沒回答。一個假期過去,我連她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
開學大概兩周時間,那個女生又來找我了,旁邊跟著兩個笑容讓我很不舒服的女生。我這才知道她叫苗珂。她紅著臉問我可不可以在一起,我急著回去幫江小滿抄筆記,匆匆說了句放學再說,連她後來的表情都沒看就扭身進教室了。
江小滿他們班的老師不好好上課,卻要挨個檢查他們的筆記。我向來不愛記筆記,隻好拿同桌的來抄好,再給江小滿。我一邊抄一邊心裏咒罵。班裏的男生湊過來,笑容不懷好意:“徐屹威,剛剛苗珂來找你說什麼呢?”我知道在他們想什麼,手下飛快地抄著筆記,嘴上漫不經心:“問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四周一片哄聲,七嘴八舌地我有沒有同意。我不耐煩地抬眼看看他們:“沒看見我在忙嗎?”短暫的安靜後,響起冷哼聲和細碎的“牛什麼啊”,“還真把自己當根草啊”一類的話。
我剛把筆記遞給江小滿,晚自習的鈴聲就響了,我一邊往後退,一邊跟他說放學不用等我,有點事。他張嘴想問,我揮了揮手跑回教室。
但是放學的時候我還是在樓梯口看見了江小滿,他像原來一樣,單薄而突兀地立在那,人群裏一眼就看到得到。我皺眉走過去,讓他先回去。他不動,問我,你有什麼事。我給他指指樓外的苗珂。他笑著向我走了兩步,說,沒事,你們說,說完我們一起回家。那個笑帶著一點隱匿的我看不明白的情緒。後來苗珂拿本雜誌給我看上麵的模特,說,你看他的眼神真憂鬱。我才明白那種情緒被定義為憂鬱。隻是那個模特麵無表情,江小滿是帶著笑的。
苗珂看我走下去,臉紅了又紅,往江小滿站著的相反方向挪了挪,和她一起的女生用很大很無禮的聲音問我有沒有想好。江小滿用腳碾著地上的一塊粉筆,白色的粉筆沫子弄了滿地。他看我一臉茫然地看他,笑了笑,你快說啊你。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沒說出的下半句話是,說完我們回家。我看著苗珂,話在嘴裏打了幾個轉,終於吐出來,行。苗珂臉上漾起花一樣明豔的笑。
我對江小滿招招手,回家。他磕磕腳上的粉筆灰,跟上來湊到我耳邊說,你不和她一起回家麼。我不理解,反問他,那你不是白等了。他沒說話,但我能感覺他咧嘴笑了。
第二天居然有個大個子來找我,我一出教室就被揪住了領子。我莫名其妙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男生,他咬牙切齒地湊近我,我反感地往後靠,最後靠到了牆上無路可退,隻好使勁揮開他的手,他又撲上來,衝我喊,你憑什麼傷苗珂的心!我一聽這話就笑了,原來是給自己喜歡的人出氣來了。
我歪歪嘴:“苗珂跟你說的?”他的臉漲得通紅,激動地反駁我,不是小珂。我費勁地把他的手推開,“既然她都沒說,你找我撒什麼野。”接著我眼前一花,那個大個子不知被誰踹了一腳,往邊上歪了兩步。兩個人向我奔過來,苗珂看著我皺巴巴的領子快要哭了,一個勁問我,沒事吧,沒事吧。而另一個纖瘦的身影則向大個子撲了過去,那是江小滿。可是他還沒怎麼樣,就被大個子狠狠一搡,摔到了牆上,痛的一張臉皺在一起。我趕緊指著大個子跟苗珂說,讓他滾遠點。
我不知道江小滿是怎麼知道我就快被人揍了,這麼疾風一樣跑過來什麼都不顧就撲向那個能把他整個裝起來的大個子。我走過去,他伸手推了一下了我,衝我喊,你是白癡啊,站那讓他揍你!我突然間就笑了出來,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打得過他麼。他沉著蒼白的臉,拽平自己的衣服,把我搡一邊,頭也不回地走了。
苗珂指著大個子一邊哭一邊說:“你再來找徐屹威的麻煩,我一輩子不理你。”拍電視劇呢你倆。我冷笑一下,整了整校服推開圍觀的人,回教室給江小滿抄生物筆記。
課間給江小滿送筆記的時候,很多人像是看了我能長肉一樣必須多看我兩眼。江小滿拿了我筆記,還惡狠狠地跟我說,你下次再支在那讓人揍你,把你打死我都不管!我抬手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腦門,他被推得退進教室,然後張牙舞爪撲上來推我腦門。我們兩個本來隻是這樣開玩笑地相互推著玩,可是後來江小滿臉上笑漸漸沒了,我倆開始扭打在一起,江小滿揮著細胳膊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生疼。我一拳打他腦袋上,衝他吼,你別玩不起啊江小滿!他收了手,眼眶很紅,看了我半天才低低說了句,下次你他媽再被打不還手我先打死你。然後撿了地上散開的筆記本,散亂著衣服就進了教室。
我在門外一時間忘了生氣,這家夥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說髒話了。
放學江小滿還是立在原地等我,我淡淡說了句我以後送苗珂回家,沒等他反應就下了樓。從那以後,我們兩個不再一起上下學了。我每天繞一小段路把苗珂送回家,20分鍾內都是她在說,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草草地搭腔。有時候能正好碰到獨自回家的江小滿,他看我一眼就低下頭走開了,連招呼都不再打。一開始我心裏很憋,焦躁的情緒要持續到睡起覺來,然而次數多了,我也就不在意了,看見了就當沒看見,擦著肩走我也可以不看他一眼。隻是每次習慣性抄筆記的時候會想,不知道現在他還能抄誰的筆記。
又下起雪的時候,江小滿的哥哥從監獄裏被提前放出來了,但是他被升了官的江廠長送到了外地,沒能回迎城。
一個飄著星星點點碎雪的下午,我等了苗珂一起回家,不遠處傳來幾聲咒罵,我循聲望過去,那邊已經圍了不少人,看不到中間打架的人。我不自覺地往過走了兩步,被苗珂拉住了,她向來不喜歡去湊熱鬧。我又往那邊看了一眼,正準備走,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惶恐,帶著乞求的哭腔,我求求你,你找別人去吧。
我幾乎沒用任何反應的時間,就邁開步子跑了過去。像是又重播了一遍那個雪夜,那個男人抓著江小滿的胳膊,江小滿掙紮,他不顧周圍都是學生,一耳光響亮地抽上去,江小滿被他抓著,被打歪了身子。我撥開前麵的人,走上去,提起力氣狠狠一腳踹在了那個男人的屁股上,男人往前蹭了兩步,江小滿趁機抽回胳膊往後退了退。
我踹出那一腳之前沒有考慮後果。後果就是我被那個從監獄出來變得更強壯的男人一腳掀翻在地,然後肚子上挨了幾腳,疼得我眼冒金星。江小滿像瘋了一樣叫著推開那個男人,可是細瘦胳膊就又被捉住掙不開了,他滿臉淚痕掙紮著,毫無章法地去用頭撞男人,踢男人,無濟於事。我張口罵他,你他媽白癡嗎,鬆開你你不跑!這麼一喊,肋骨疼得我睜不開眼。耳邊響起苗珂尖細的顫抖的聲音:喂,110嗎,我要報警。
男人走之前咬著牙齒對江小滿說:你等著,這事還沒完呢。然後陰森森地對我笑:你最好離江小滿遠點,小心也被他勾引,變成變態。
苗珂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哭著幫我拍身上的雪。江小滿的眼淚像是流不完一樣,他坐在雪地上,看著我,眼淚不停從眼眶裏湧出來。“我沒事,你別哭了。”我對他伸出一隻手,想拉他起來。他沒接我的手,隻說了句,“徐屹威,真的,你離我遠點吧。”
那個冬天,我們的初一才開始了一半,苗珂扶著我,我看著江小滿背對著我,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