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不一樣啊，隊長就是隊長，郭金小同誌一臉崇拜的看著一嗓子就把李凱睿叫出來的李大隊長，臉上大大的寫著兩個字：羨慕。李凱睿麵色蒼白的揉著太陽穴走了出來，接過飯盒又走進檢驗室，看了看，桌子上椅子上都是檢驗報告化驗結果的單據和各種文件，幹脆靠著牆角順著往地下一坐，就這麼吃起飯來。李奕磊擺擺手，打發走了一臉癡呆樣的郭金，伸手就要拉起他：“別坐地上吃，地上又髒又涼的。”李凱睿捧著飯盒來回的扭著身躲著，邊嚼嘴裏還邊嘟囔：“不行，懶得動了。趕緊吃完接著幹，今天我得通宵，你自己回去吧。”李奕磊沒辦法，隻好挨著他蹲下，看著他機械的往嘴裏塞東西，眉毛動了動：“非得熬夜不可？你的臉色差得不行。我等著你吧，盡力做，幹到幹不動了咱隨時回家。”
    說的人沒自覺，但聽的人心裏狠狠一動：咱，回家，有多久沒有人跟他說過這麼隨意親切又溫暖的話了？心裏掀了好一陣風浪，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難度很大。屍塊很碎，而且除了確認了身份是劉賀來，沒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線索。通宵若能有結果都是好的了。你回去吧，熬我一個就行了。”
    李奕磊聽了也沒再反駁，挑了挑眉毛看著吃相一點不斯文的人，低低的笑了出來。李凱睿吞了最後一口飯，擦了擦嘴瞪他：“笑什麼？”李大隊長接過吃完的飯盒站起身，邊往出走邊說著：“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剛才靠著牆根兒吃飯的樣子，很像民工同誌。唉，好一個斯文儒雅的民工啊，莫不是便衣的臥底的行為藝術家？哈哈哈……”李凱睿的眼刀追著漸行漸遠的聲音，狠狠的剮了幾下，又鑽進了檢驗室。
    這一開始就又是若幹個小時。當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將近兩點了。摘下手套和口罩，揉著已經過度使用的酸疼的眼睛和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僵硬的後頸，李凱睿打算休息一會兒繼續工作，一回頭發現檢驗室和小辦公室中間的門下麵，透出一點橘黃的光。當下有點奇怪，這麼晚了，難道又有案子？他絕對不會承認，推門的一瞬間他的內心深處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
    可是當他推開門，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蜷在辦公椅裏，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的時候，這麼多年來他心裏第一次亂的沒了分寸，又暖得溢了出來。睡著姿勢看著很別扭，那人應該睡得很不舒服吧？為什麼要等著他？帶著複雜的心情，他走過去推推他，放低了聲音喊他：“奕磊？奕磊？起來加件衣服，這麼睡會感冒。”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隊長抬起頭的時候還是一臉迷茫：“做完了？天亮了？還回家不？還是找地方吃早點？”李凱睿好笑的搖搖頭，拉過張椅子坐在他旁邊，並隨手遞給他一件大衣，“沒做完也沒天亮，我休息一下。穿上點，瞌睡容易冷。”李奕磊接過衣服，還有點朦朧的視線不確定是不是看到了對麵那人深入眼底的滿滿的笑意，自己的嘴角卻也揚起來，反手把大衣披在他身上，幹燥的大手攥著他的手把人拉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那就出去走走抽根煙，咱法醫也是人，沒這麼使喚的。不知道以為我壓迫階級群眾呢。”乖乖的被拉著走的李凱睿看著那個高大的背影，真的覺得這個夜晚很暖和——披著的衣服，握著他手的那隻大手，還有前麵那人的那顆心。
    兩個人在警局大樓的天台，看著B市靜謐的夜景無端端的放鬆了下來，這幾天確實也挺累的。李奕磊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吐了出來，安靜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轉過頭看著李凱睿：“為什麼一個人跑回來？”李凱睿自覺地伸手在他兜裏掏啊掏，掏出煙自己點上一根把煙盒放回去，沒有焦距的目光不知道看向哪裏，聲音有點淒涼：“心冷了，在哪兒都一樣。什麼是一個人？為什麼要強調一個人？我從來沒有兩個人過，又何來的一個人之談？”說完這話，感覺被身邊的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果然，回過頭去就看那人一臉氣憤嚷嚷著：“什麼一個人？媽的，老子不是人？這幾天老子除了睡覺，什麼時候讓你一個人過？難道這幾天你是把我當警犬了？”李凱睿一口煙嗆在嗓子眼，扶額：多麼完美的哀傷的氣憤，讓這人一攪合也哀傷不起來了。但轉念一想，這就是這人的好吧，於是邊笑邊抽完最後一口煙轉身往外走：“是啊，這幾天是我這麼多年最暖和的日子了。不過，我可沒把你當警犬，警犬可沒你這麼多才多藝的還會開車還會做飯……磊磊，快來，有骨頭~~~~”李奕磊狠狠撇下眼頭撚了撚，大步去追那個看背影卻也知道他在笑的人心裏暗自：警犬？哼！老子要是也是頭狼王！早晚有一天，老子把你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這一夜，兩個人都在檢驗室度過。他陪著他一直到早上將近八點，他完成所有工作。幹完活的李凱睿神色疲憊不堪卻是輕鬆了不少，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拉上李奕磊出去覓食，朱麗來上班，正好看到兩人頂著黑眼圈坐在警局旁邊的小早點鋪等豆腐腦。說實話，上次李凱睿的幾句話她一直是有些介意的，但李奕磊就在這，她怎麼舍得放棄這機會，當下快走幾步過去擺出笑容跟兩人打招呼：“李大哥，李法醫，這麼早？”李凱睿點點頭道了聲早，李奕磊卻是皺了皺眉頭，本來他就困，現在再加上一個朱麗，他實在是耐心有限，所以就隻點了點頭。這下朱麗有點尷尬，訕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李凱睿撇撇嘴，得，做回好人吧，於是便客套的問了句：“吃了嗎？沒吃一起吃點吧。”話音都還沒落，朱麗就趕緊挨著李奕磊坐了下來，有點羞澀的說：“那，那就太謝謝了。”這下不光李奕磊想撞牆，李凱睿都是直想給自己倆嘴巴，現在這倆人是累的連眼皮都不想抬了，誰想到真有這不看臉色的，唉……
    不一會兒早點上來了，李凱睿再次化身斯文餓狼，完全沒有吃相的吞了起來，對著那些屍塊一夜完全沒有影響他的胃口。李奕磊搖搖頭，看著他的吃相一臉的好笑，朱麗厭惡的撇撇嘴，吃沒吃相的。接著就拿出包紙巾，仔細的把勺子筷子擦了又擦，又把油條和豆漿檢查了一下，弄得早點攤的老板都有點心慌，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對她說：“姑娘，我這的碗筷都幹淨。別看我鋪子小，這衛生肯定不會差的。要不給您換個一次性的？”李奕磊皺了皺眉頭，大手一揮：“沒事，我看挺幹淨的。”看了看已經見了底兒的李凱睿的碗，又樂了，“老爺子，豆腐腦地道！再給來兩碗，鹵足點兒。”說完拿過他的碗和自己的一起遞給老頭，老頭笑得滿臉皺紋的接過碗快步走了進去。
    朱麗看了看李凱睿滿嘴滿臉的油，又看了看手裏空空的李奕磊，以為他沒要麵食，小聲問：“李大哥是不愛吃那些嗎？跟我一樣的，我也不喜歡吃油多的東西，多膩啊。”李奕磊一臉鬱悶，心說你以為我不喜歡吃？還不是端上來都緊著對麵那個餓貓吃了！到現在我一根油條都沒碰著呢！又懶得跟她解釋這麼多，就隨便點了點頭。沒想到朱麗聽了，趕緊從包裏掏出一個盒，打開推到李奕磊麵前，有點竊喜：“吃這個吧李大哥，這是我做的三明治，本來要當早餐的，不過現在吃了油條，這個給你。”李凱睿一口油條差點噎在嗓子眼，心說現在的姑娘真了不得，都是好獵手啊！李奕磊看都沒看就給推了回了，禮貌的說：“抱歉，我不愛吃洋食。”
    對麵剛要緩過氣的李凱睿又是一口噎住，邊捶著胸口倒氣兒邊望天：那我第一天做的三明治，難道真的是警犬吃了？哇，警犬好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