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電閃雷鳴，狂風呼嘯，水月艱難地攀著樹枝往前走著，她不知道這是哪裏，隻知道不斷地往前走，往前走，去追上前麵的身影，水月想要看清前麵的人是誰，但是那個人自始至終沒有轉過身，水月有點懊惱了，想著就這樣放棄，垂下頭，有點泄氣，再抬頭時，水月震驚了——
    因為，突然！一塊跟著泥石流衝來的兩三頭小牛般大小岩石伴著泥漿翻滾從山頂滾落下來，向兩人砸來。
    水月木然在那裏，完全不知該做何種反應，木木地，她感覺到有人抓住她的胳膊，下一刻她就倒在了一個滾燙的胸膛裏。
    刑衍運氣於臂，猛擊來石，岩石偏開，從他們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我一直想找一個人，不管我的身份，不管我的地位，隻是因為我這個人，陪我到永遠，每一次告訴自己要走開，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一次次地相信你是清白的，相信你是美好的，我相信你有天會告訴我你會陪著我永遠永遠……呃！”刑衍望著水月的眼睛溫柔地笑道。
    “刑衍？刑衍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水月哭喊著，看到鮮血不斷地從刑衍的嘴角流出，聽到了耳邊刑衍那突然變得急促破碎的呼吸聲。
    “刑衍？”水月小心翼翼地叫，強自鎮定地凝視著刑衍。
    “我……沒事……”刑衍安撫地對著水月笑了笑。
    “沒個鬼事！快說，你是不是受了內傷什麼的？”水月大急。
    刑衍輕輕把頭擱在水月的肩膀上，沒說話，他在努力調息。
    “刑衍，你別怕，泥石流很快就會停的。你看風都小了，雨下的也比剛才小很多，我們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要挺住。”水月不停地說，好像不說些什麼，刑衍就會怎樣一樣。
    “水月……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刑衍笑笑道。
    望著他那強顏歡笑，水月鼻子一酸，滾燙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珠子般嘩啦啦地直下。
    “我知道現在說喜歡你還太早，我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不能給你太多保證，可是我真的喜歡你，真的……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你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喜歡你……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我心痛？”刑衍語無倫次地說道，像是在責怪水月，又像是自責。
    水月很想罵他，他怎麼這麼不負責任說些擾亂她心神的話，他怎麼這麼隨意就說出愛，說出喜歡，他怎麼總是在誤會自己，可無論如何，水月罵不出口。
    “我認了，水月。我隻想這輩子和你在一起，賺很多銀子，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不要你再穿破破爛爛的衣服，也不要你每到深夜就唉聲歎氣，更不要讓你餓著肚子把食物省給我吃，我要讓你吃得飽、穿得暖，讓你不用幹活……”刑衍繼續滔滔不絕。
    淚，模糊了水月的眼睛，她知道這個突然闖入自己生活的男人在意她，珍惜她，可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男人到底有多在意她。
    “水月……你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我求你……嫁給我好不好？”刑衍抓住水月的手，如同受傷的雄獅在苦苦哀嚎。
    水月抱著大樹，把頭頂在樹幹上，說不出話。
    “水月，你還是不願意嗎……？唉，嗬嗬，我真傻，水月你怎麼會答應我……哈哈哈，我真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水月轉過去臉，不想看刑衍那淒然的笑，如果做不到，不要給任何保證，因為沒有保證，就沒有更深的疼痛。
    過了好大一會兒，水月沒有聽到刑衍繼續說什麼，又等了一會兒，仍沒聽到刑衍再說一個字。
    等了又等，水月疑惑地開口，“刑衍？”
    “刑衍——！”
    刑衍的手從樹幹上慢慢滑落，圈住大樹也圈住水月的腿也鬆了開來。
    “不——”水月猛地回頭，轉身就去抱刑衍。
    可是，遲了！就差那麼一點，刑衍的身體從水月指尖滑落。
    【砰！】
    小小的泥花濺起，刑衍的身體被泥漿淹沒，轉瞬之間已經隻有上半身一點還留在泥麵上。
    水月想也沒想地跳了下去！她拚命朝刑衍身體的方向遊去。這時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恐懼。可泥不比水，別說無法靠近，就連她自己也在逐漸下沉。
    眼看刑衍被泥漿帶著離她越來越遠，水月哭嚎了出來，“刑衍！刑衍！——！”
    冥冥之中不知是什麼驚醒了刑衍。
    刑衍想睜眼，卻怎麼都睜不開來，耳邊似乎傳來了誰在呼喚他的聲音。
    ……水月？水月！
    刑衍終於發現他的水月不見了，而他竟陷在泥石流中。
    “刑衍——！”淒厲的、像是母狼丟了狼崽的嚎叫，叫得刑衍的心都快碎了。
    水月，我沒死。我來了！我就來了！
    在泥石流中抱住了一截斷樹掙紮的水月，眼睜睜地看著刑衍在泥石流中沒頂、眼睜睜地看著刑衍就這樣消失在她眼前！一把鹽生生抹進心口，疼得水月幾乎快無法呼吸。
    她抱著斷樹拚命劃，朝著刑衍被淹沒的地方拚命劃。他沒死！他一定不會就這樣死掉！
    刑衍，如果你死了，我來陪你——這是水月的心聲。
    天漸漸黑了。
    雨漸漸停了。
    水月不知道自己劃了多久，她總覺得自己似乎無論怎麼劃都無法到達刑衍被淹沒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在動，刑衍也在隨著泥石流移動，兩人此時已經隨著泥石流衝到了山下低穀處。在這裏，泥石逐漸堆積，漸漸地，水月已經無法支持。寒冷、疼痛、乏力、傷心，讓她逐漸放棄了希望。
    刑衍，等我一會兒，我就來陪你……
    一隻手抱住了從斷樹上滑落的水月，另一隻手則藉著浮木之力把兩人的身體從泥漿中拔了出來。
    水月醒來的時候，刑衍正麵無表情的給她擦去頭上的冷汗。水月睜開朦朧的眼睛，過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呆在自己的房裏，外麵天已經黑了，看到刑衍的臉，心有餘悸，好在剛才的一切都是夢，隻要他好好的，她真的不祈求更多。
    “做噩夢了？”刑衍冷冷地道。
    水月呆愣地看了他一下，不敢相信刑衍在對自己說話，見刑衍臉上不耐煩起來，就嚇得連忙點點頭。
    刑衍看了她一下，將旁邊的肉粥斷了過來，舀了一勺，送到水月嘴邊，水月木木地張開口。雙眼緊緊地黏在刑衍身上，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見似地。
    “又不是第一天見麵，還沒看夠嗎？”刑衍冷笑道。
    “我以為你死了，”水月呆呆地道，不過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就連忙解釋道，“我剛才做夢……”
    水月還沒有說完就被刑衍打斷，“抱歉了，我還活著。”
    “我沒有要咒你死的意思。”水月連忙解釋。
    “吃吧！”刑衍沒看她，就又舀了一勺粥送了過去。
    吃過飯，水月精神好點了，推開刑衍，水月望了下外麵，問了句，“什麼時候了？”
    “快午夜了。”刑衍淡淡地道。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水月手肘撐地想要坐起身。
    “小心你的……”話沒說完就聽到水月疼得大叫一聲。
    冷汗從水月額頭溢出，“我的腿？！哦，對了，磕的，嗬嗬，我就是太迷糊了。”
    “沒事的。我已經幫你固定好，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水月疑惑地道，想到自己已經跛腳了，在腿殘……
    “不會有事！”望著水月的眼睛，刑衍堅定地道。
    兩人又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水月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突然刑衍開口道，“我要走了。”
    “什麼？”水月震驚地抬起頭。
    “就是你聽到的。”刑衍淡淡地道，“這兩天就走。”
    “出門在外要小心點。”水月心裏亂糟糟的，不知該說點什麼，想要開口留下他，可是卻找不到理由，知道他隨時就會離開，可沒想到這麼快。
    “我知道。”刑衍淡淡地道。
    “不用擔心我，我一直都能自理，等腿好了，我就能好好生活了。”水月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嗯。”刑衍點點頭。
    “所以，你放心地走吧。”水月笑道。
    “水月……”刑衍猶豫道。
    “幹嘛？”水月抬起頭。
    “你真的不想嫁人嗎？”刑衍凝視著水月的眼睛問道。
    “誰會想娶個跛腳。”水月捶捶小腿歎道。
    “那也不一定。”刑衍喃喃道。
    水月笑笑，看著窗外，什麼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水月躺下去，“……你可以走了。太晚了，我想睡覺。”說完，水月拉起被子倒頭就睡。
    水月剛開始是裝睡，不過剛一合上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連刑衍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