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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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門外這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開滿了粉色、黃色、紫色的不知名小花,因慕含喜歡來這裏,玄明就親手為她搭了一座亭子,亭子裏放了一張圓桌,兩個圓凳,還放了一張美人榻,慕含就是在這裏睡著了生的病。
慕含提起裙擺緩步踩上亭子的台階,一陣風吹過,迎麵拂來一層輕紗,慕含呆了一呆,伸出手向前摸了一下便了然了,一定是玄明怕她又被風吹,在亭子四周掛上了紗帳。慕含掀開紗帳走到貴妃榻前,放下披風和玉簫,彎腰伸出右手摸了摸貴妃榻的尾端,果然放著一床薄被。玄明總是這麼細心,慕含心中對他滿含了感激,經過五年的相處,慕含視他如兄,對他有很深的依賴。
圓桌上早放好了宮女準備的茶水,慕含坐在凳上,喝了一口茶便拿起玉簫吹了起來。簫聲依然充滿了哀傷和切切的思念之情,可令聽者落淚。每日,慕含定要吹上一曲紀念父皇母後。一曲簫音奏畢,慕含已是淚如雨下,她把簫輕輕放到桌上,於袖中取出手帕拭幹眼淚。每次吹完一曲總是心神懼疲,雨兒求過她好幾次不要再吹這麼傷心的曲子,邊吹邊流淚,又傷眼睛又傷身體,慕含答應她以後少吹,可每次一拿起簫不自覺的吹的便是這一首。
慕含呆坐了一會兒,緩過了神,拿起玉簫出了亭子,走了十來步後轉過身麵對著亭子緩緩地要往草地上坐,膝蓋才剛彎下去就被人一把扶了起來,扶著她雙臂的這雙手很溫柔,但卻是陌生的,慕含知道不是她認識的人,心裏不禁一緊,蹙眉問道:
“你是誰?”
來人卻不回答她的話,自顧自地說道:“這山頂草地上的露水可是幹得慢的,你就這麼著坐下去,豈不是白白糟蹋了這漂亮的裙子。”
男子年輕且富有磁性的聲音說著調皮的話語,果然是個陌生人,慕含心驚,從來沒有人來過這西山上,這是個什麼人?她提高了聲音再一次問:“你是誰?”
“我不過是個過路的,幫你保全了裙子,你卻對我這麼凶。”男子依舊調皮的回答。
“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聽說這山上有老虎會吃人,所以來打老虎。”
慕含似是被這個答案哽住,不知該說什麼了。倒是這個陌生人自顧滔滔不絕起來:
“不是說這西山上有老虎嗎?怎麼你會在這裏?那個房子是你的住的嗎?這山上到底有沒有老虎,別讓我白跑了一趟!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麵對他連珠炮的發出這麼多的問題,慕含實在是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聽到他問名字便條件反射地回答:“慕含。”
“慕含。”陌生男子輕聲念道,似在品味香醇的美酒一般,而後爽朗的笑著說:“我叫季宣。”
聽見他的笑聲慕含心裏仿佛被什麼東西溫柔地擊打了一下,竟忍不住想同他一起笑,之前對他的防備之心都沒有了。
季宣剛爬到山頂時便聽到一曲哀傷的簫音遠遠傳來,尋著聲音的方向來道草地上,靜靜地站在離亭子百步遠的地方側耳傾聽,隔著風中輕舞的紗帳朦朧地看著亭子裏麵正專心吹著簫曲的慕含,季宣的心底莫名的泛起了一陣陣的心疼,什麼樣的過往讓這個年輕的女子如此的憂傷?
季宣一直行著注目禮觀察著慕含,當看見慕含吹奏完曲子擦著眼淚時他忽然有股想衝過去抱住她安慰的衝動,季宣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長到十九歲,還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生動過心的他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下。
慕含起身出亭子時想要掀開紗帳的手在空中探了探,卻讓季宣又一陣心疼,她竟然看不見。
知道她看不見季宣便大了膽子悄聲走近了些,當他看明白慕含要往草地上坐下時便什麼也沒想就衝過去扶住了她。心裏竟有些生氣,這麼重的露水,也不怕生病麼?
季宣不禁呆了,眼前這個女孩看上去大約十四、五歲,美麗純淨得仿若落入塵世間的仙女,眉宇間卻又籠罩了不合年齡的憂傷。見慕含皺了眉頭問他是誰,季宣回過神來,一心想要排解她的憂傷,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她的提問,他一直是快樂的,希望她也能快樂。
“你真是來打老虎的?”慕含問道。
看著慕含可愛的好奇模樣,那麼美麗的一雙大眼睛卻似蒙上了一層灰,季宣皺了眉頭,卻依舊用開心的語氣回答道:“真的不得了!”
“可是這裏並沒有老虎呀!”慕含並不知道從沒有人上山來的原因,玄明隻告訴她因為這山非常高所以一般人都不願上來。“而且這麼高的山你爬上來不累麼?”
“高?”季宣頭上冒了無數個問號,一般人爬一個時辰就能上來,憑他的速度,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頂,這也能叫高?季宣問道:“你從沒下過山嗎?”
慕含搖搖頭說:“沒有,我十歲起就一直住在這裏。”
季宣的頭搖得厲害,手指著行宮問道:“那是你的家嗎?”
慕含點點頭。
季宣心裏很疑惑,她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這座山上,她的家怎麼修建得像小型的宮殿?疑問雖多卻不敢問出口,怕嚇著慕含。
季宣笑著說:“本來想當一回打虎英雄的,看來是上了流言的當了。”
慕含也彎了嘴角,但笑不語。
既然沒有老虎可打那就該離去的季宣可舍不得走了,想和慕含聊聊天,想多聽一會兒她說話的聲音,而且慕含眼睛看不見,自己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欣賞她迷人的容顏了,於是就厚著臉皮問是否可以去亭子裏坐坐,慕含點點頭帶他進了亭子。
代、周、吳三國自來民風開放,男女之間私下約會的事都是司空見慣的,即使貴如公主的慕含,也並不認為獨自和男子相處有何不妥。
慕含生活的世界實在是太過單純,十歲前在宮中,十歲後在這西山上,周圍的人都是愛她護她的,所以她對人實在是輕易就能相信。雖然玄明他們整日都希望她能開心些,希望她能淡忘過去的傷,可麵對她的憂傷時他們也隻能陪著她一起難過,今日慕含竟然因為一個陌生人而排解了幾縷憂傷。
雖說是個陌生人,慕含卻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那麼溫和而又極富磁性,最關鍵的是,季宣聲音裏傳出來的快樂讓慕含為之心動,這久違了的感覺使得慕含想從季宣的身上多感受一些來衝淡自己心中太過濃厚的憂傷。